正堂内,刘查礼的尸体躺在角落,李规的尸体则是倒在门前。
屋中地面上,还散落着几具黑衣人的尸身。
此刻,陆与正俯身探查黑衣杀手的尸体。
皇帝则是面露惊讶之色,驻足原地打量着陆与。
见此情形,狄仁杰心中骤然一紧。
方才可谓是生死一线,就连他也险些被皇帝当场拿下,心神激荡之下,却是未曾注意到,方才院中不见陆与的身影。
心念电转间,狄仁杰快步上前,笑着介绍道:“陛下,这位就是曾经搭救过微臣的陆与,现任正四品右武卫中郎将。”
与此同时,趁着转身之际,不着痕迹地略微瞪了一眼陆与,眼中尽是嗔怪之意。
陆与站起身来,看着一旁尽力为他转圜的老人,心中不由得一暖。
他之所以待在屋中没有走出去,完全是下意识不想见到武则天,更不愿向杀父仇人行跪拜之礼。
虽然如此行为多少有些作死的嫌疑,但作为来自后世的年轻穿越者,对皇权缺乏天然的敬畏。
再说了,不气盛能叫年轻人么?
当然,此举也并非单纯一时意气的冲动使然。
有些事,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验证一番。
闻言,武则天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盯着陆与,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摆了摆手,朗声笑道:“无妨,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此前难有逢时,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见此情形,陆与恭声行礼道:“微臣陆与,参加陛下!”
他只是心中不悦,而非不撞南墙不回头。
场面上的事,总要过得去才行。
武则天微微一笑:“爱卿平身。”
陆与直起身来,心中却是恍然。
方才院中的动静,他听得十分清楚。
武则天明显正在气头上,堂堂太子尚且被训斥得战战兢兢,自己御前失仪,对方却是笑脸相待,轻轻揭过。
看来那位不曾谋面的师叔,着实有些能量。
当下,陆与不卑不亢道:“陛下明鉴,非是微臣不尊圣驾,而是此地甚是诡异,臣职责所在,不敢有丝毫懈怠,恐惊扰圣驾。”
武则天不解道:“爱卿此言何意?”
“阁老率臣等击破逆党,也不过先于陛下一炷香的时间到达此地,屋中尸身及相关物什尚未全部勘察,故此微臣留守此处,严防歹人作祟。”陆与回答道。
闻言,狄仁杰松了一口气,轻抚胡须笑而不语。
逆党刚被剿灭,作为统兵将领,以身作则小心察查,确保圣驾安全,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武则天恍然,微微颔首道:“爱卿有心了,可有何发现?”
“据臣所查,屋中之人皆被杀不久,除了太子之外,便再无活口……”
言下之意很明显。
既然这屋内除了太子,再没有第二个幸存者,凶手就不可能是其他人。
武则天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再度问道:“这二人是谁?”
陆与答道:“这位是越王的次子李规,那个身着紫袍的,便是曾任越王卫队长的刘查礼。”
武则天咬牙切齿道:“这两个逆贼!”
陆与总觉得,她似乎下一秒便会说出诸如【剁成肉泥】之类的话来。
她猛地回过头来,冰冷的目光直逼太子:“李显,你秘密潜来湖州,连夜与逆渠聚首,到底是何居心!”
只听得”扑通”一声。
太子双腿一软,径直跪倒在地,哀嚎连连:“陛下!陛下,容禀……”
武则天冷笑一声:“不用说了,你的身体里流的是李家的血液,我这个外姓,恐怕早就成了你的眼中钉了吧!”
“臣不敢!”李显磕头如捣蒜。
“身为太子,私离京城,就凭这一点,我就可以废了你!更不要说你竟然勾结逆党,密谋反叛。我看,你是想学一学章怀太子。怀英,还记得章怀太子是怎么死的吗?”
闻言,狄仁杰一怔,随即沉声道:“是,臣记得,是陛下赐死的。”
陆与抿唇不语,低头之际,森然的杀意自眼底一闪而逝。
当下,太子身形一颤,面无血色,几乎要站不住。
“来人!”
武则天寒声道:“请太子移驾。”
“陛下容禀,臣……臣有要事禀报!”
眼见情况危急,李显也发了狠,竟挣脱卫士的束缚。
闻言,场中众人皆是一怔。
不知为何,陆与心中蓦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看着神色不善,面露凶光的李显,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这蠢货,总不至于真的干出这种事吧?
见此情形,狄仁杰也立刻意识到不对。
但眼下皇帝当面,即便他发现事情有变,也是无可奈何。
武则天蹙起眉头,看着狼狈不堪,却似有不甘的李显,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讲?”
李显大口喘着粗气,环顾众人,眼中满是怨恨之色。
既然你们不仁在前,那就休怪我不义。
他只觉得喉咙发干,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道:“臣,臣要检举揭发一人,御林军包围小院以后,此人……此人还试图营救逆贼李规!”
当下,李显伸手指向陆与,歇斯底里地嘶吼道。
此话一出,登时石破天惊。
狄仁杰和曾泰难掩震惊,皆是难以置信地看向李显。
他们万万没想到,太子居然会在这种关头出卖陆与。
尤其是狄仁杰。
眼下情况紧急,据实以表,反倒会被认为是太子的同党。
于是他索性反其道而行之,将所有事情全都栽到太子头上。
如此一来,以皇帝多疑的性格,反倒会对此起疑。
只要能争取到喘息的时间,他就有信心揪出幕后之人,令真相大白,从而解救太子。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太子居然会在如此紧要关头,选择出卖陆与来保全自己。
对此,陆与倒没有太过意外。
蠢人总是会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候,弄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操作。
眼下李显这番操作,让他莫名地想起那个抽出皮筋做弹弓,打医生家玻璃的病人。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原本他和狄仁杰一唱一和,已经快把武则天带进沟里。
如今被这蠢货一闹腾,只怕会平添些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