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永昌县衙,此刻依旧是灯火通明。
“今日传唤尔等,乃是关于昨夜恩济庄血案之事。尔等为何百般推诿,不肯前来?”
正堂内,曾泰面容严肃,怒声呵斥道。
其中一人赶忙辩解道:“太爷,草民等非是不肯前来,实在因家中有事牵绊。”
他的声音颤抖,明显地流露出内心的惶恐。
“砰!”
曾泰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整个屋内都回荡着沉闷的响声,两人被吓得浑身一颤。
曾泰指着两人怒骂道:“大胆刁民!公然抗拒官府查案,难道不知国法森严吗!”
两位老汉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口中不住地喊着:“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曾泰瞥了一眼狄仁杰,见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道自己的白脸总算是完成任务了,便放缓了语气说道:“起来吧。”
两人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
曾泰哼了一声,警告道:“不是看在你二人年迈的份上,今天这一顿板子你们算是挨定了。实话告诉你们,庄中发生血案,谁也逃不了干系!本官希望你们能说实话,倘若支支吾吾、藏头露尾、隐瞒真相,那就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两位老汉忙不迭地点头应是。
“你们两个……”曾泰刚一开口,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噪杂声。
当下蹙起眉头,起身走到门前,张口正欲呵斥,却见陆与和李元芳走进院中。
“二位将军一路辛苦。”曾泰笑着迎上前去。
两人笑着抱拳还礼,陆与瞥了眼人影闪动的正堂,好奇地问道:“大人在见客?”
曾泰低声道:“日间从村里带回两个村民,恩师想了解一些情况,不料这二人却是支支吾吾,推说不知此事,磨蹭到现在,眼下刚松了点口。”
陆与微微颔首,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目光闪烁,回过头笑道:“何大人可有兴致听听这桩奇闻异事?”
何云心下一动,其实他早就急不及待一探究竟,但又怕太心急惹得怀疑,如今良机就在眼前,岂能错过。
“左右闲来无事,正好也长长见识。”
曾泰微微一愣,这才注意到后面竟然还跟着一个人。
按理来说,此案目前属于绝密,为保险起见,任何与本案无关人员不得参与其中。
如今陆与却带着生人进场,且得知狄仁杰正在问案,还要坚持如此行事,想来定有他的道理。
当下他转头看向陆与,二人目光交汇,后者不动声色地眼神示意,立刻心领神会。
场面上的功夫,曾泰自然是一点不落。
随即与何云寒暄几句,便引着几人走进正堂。
正堂内,狄仁杰刚叫起两位老汉,让二人在一旁坐下,就见几人走进来。
狄仁杰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走在最后的何云,略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陆与,见其微微点头。
心念电转间,他心中便已有所明悟,轻抚胡须,笑而不语看着众人。
“大人,卑职奉命将飞龙使何大人带到。”陆与恭声道。
李元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并不记得狄仁杰对他们这般交代过,但眼下后者却并未否认。
但既然陆与这么说,想来肯定有他的道理。
何云上前躬身行礼:“卑职何云,拜见国老。”
“何大人免礼,”狄仁杰笑眯眯地看着他,“深夜叨扰,切莫见怪。”
“职责所在,但凭阁老吩咐!”何云恭声道。
狄仁杰微微颔首,随即几人分别落座。
入座之际,陆与和狄仁杰快去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皆是心领神会。
钓鱼的另一种说法,即请君入瓮。
狄仁杰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你们选出一人与本官对话,若有不足,另一人可作补充。”
两位老汉你看我,我看你,还是不肯主动站出来。
曾泰厉声呵斥道:“又不是上刑场,这般扭捏作甚!”
其中一人犹豫片刻,最后无奈开口道:“就由小人回大人的话吧。”
“庞九公,是吧?”狄仁杰缓缓开口,声音虽然温和,却带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威严。
庞九公擦了擦汗,沙哑的声音答道:“正是小人。”
狄仁杰接着问:“听说,你今年七十有八了?”
庞九公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哀伤:“是啊,老朽已过古稀之年。”
“如此高龄,想必是世居于此吧?”
庞九公叹息道:“自记事起,便在这恩济庄生活了。”
狄仁杰微微颔首,随即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那么,恩济庄与青阳岗上的江家庄有何关系?”
闻言,九叔的脸上显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沉默一阵,这才低声道:“回大人,恩济庄,便是江家庄。”
此言一出,整个屋内瞬间为之一静。
狄仁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哦?那为何要改名为恩济庄?”
九叔叹息道:“大人有所不知,我村原名江家庄。武德六年那场大火之后,庄中的江姓族人几乎死绝,后来村名便改为了恩济庄。”
狄仁杰皱眉道:“这起火灾究竟为何而起?”
闻言,庞九公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那日之事……”
狄仁杰微微皱眉,打断了他的话:“我劝你实话实说,欺瞒父母官,可是重罪!”
庞九公浑身一颤,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大人,草民真的不知道。”
“我提一个人,也许你能想起些什么,”
狄仁杰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冷峻,“江小郎这个名字,恐怕你不陌生吧?”
九叔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显露出恐惧之色:“您、您知道他?”
狄仁杰冷哼一声:“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我劝你实话实说,免得皮肉受苦。”
“唉,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大人,您说的没错,我的确知晓这其中旧事,”
庞九公苦着一张脸,仿佛是认命了一般:“老朽不敢再有隐瞒,只求大人留我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