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与双眼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正襟危坐的何云，见其目光飘忽不定，当下心中了然。
“元芳兄，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么？”陆与看向李元芳笑道：“绝不会有人，会对一个死去多年的人感兴趣，既然有人屡屡在江小郎身上做文章，说明此人一定还活着。”
闻言，李元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狄仁杰亦是微微颔首，沉声道：“幕后之人撕下两页旧档，就是为了以此为据，要挟高如进，迫其就范。”
“既然江小郎还活着，一定已经是九十多岁高龄。这样的人在永昌县只有六个，其中之一便是高如进，他也是唯一与此案有关的人物。昨夜我将旧档全部看完，发现当年右卫军官曾到县中追查叛将江小郎，而接待他们的人正是高如进本人。”
曾泰恍然大悟，随即惊奇地打量着垂垂老矣的高如进，不由得啧啧称奇。
他也曾当面与此人交谈，不想看似人畜无害的老者，竟然是一手炮制当年惨案的元凶主谋，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又了解了些当年的情况，狄仁杰便唤来卫士，将江小郎带了下去。
当下，陆与瞥了眼似乎有些坐立难安的何云，意味深长地说道：“大人，如今江小郎浮出水面，还有那两名幸存的江姓族人，想必那无头厉鬼，也该出手了吧？”
闻言，狄仁杰当即心领神会，淡淡地说道：“是啊，如今真相大白，那厉鬼岂能坐得住，我已经吩咐下去，设下埋伏，今夜那无头厉鬼必定会上钩。”
何云挤出一丝笑容，“那下官可要长长见识，看一看这无头厉鬼究竟是何方神圣。”
陆与道：“何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大人解惑。”
“陆将军请讲。”
“此前我曾听大人提起过，您说这前隋马蹄铁，以及这汗血宝马，可都是些绝迹于世的存在，如今真相大白，既然并非厉鬼作祟，又当如何解释？”
陆与一脸好奇地问道，仿佛真的是疑惑不解。
闻言，何云神色一僵，憋了半晌，这才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或许、或许是流落民间的前隋蹄铁，偶然为歹人所得的缘故，至于那汗血宝马……在下，在下也着实是不知是怎么回事。”
眼见何云额头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陆与心中暗笑不已，当下点到为止，也不再穷追猛打。
毕竟，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背锅也是要看对象的，区区一个何云，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即便说出去，幕后之人也大可推诿不认。
因此，必须要拿住这个行凶的无头厉鬼，此次“抓鬼”之行才算圆满结束，皇帝那里也能有所交代。
……
回到屋内，何云依旧是将信将疑。
若没有他的指令，“无头厉鬼”绝不会擅自行动。
但方才狄仁杰信誓旦旦，今夜一定能拿住厉鬼，神色不似作伪，又让他心中有些没底。
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如今狄仁杰已经得知真情，他自然不会自投罗网，再派遣“无头厉鬼”将这几人灭口。
如今偃旗息鼓，让狄仁杰无从查起，拖延些时日，也算完成了上面交代的任务。
……
……
与此同时，正堂内，几人关上房门，听候狄仁杰密令差遣。
“曾泰，江小郎和两名幸存的江氏族人，绝不容有失，一定要好生保护他们的安全。”狄仁杰神情肃然地吩咐道。
曾泰恭声道：“恩师放心，我已将这几人安置在县衙内，命衙役寸步不离地看守，无令不得与外人接触。”
狄仁杰微微颔首，随即转头看向陆与和李元芳，“怎么样，准备地如何了？”
陆与笑道：“大人放心，真的弄不来，假的还弄不来么，我和元芳兄已经去看过了，栩栩如生，再大上一些的也不是什么问题。”
造出声势并不难，夜黑风高，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再说也不可能让何云近距离接触。
至于海碗大的马蹄印，也是手到擒来。
这世上总是不缺高人的，如果有需要，大象蹄印也能弄出来。
没错，今天这场戏，就是专门演给何云看的。
在场所有人都是提前知情的，包括看似惶恐不已的江小郎。
昨夜陆与连夜将其拘传到府，经过狄仁杰的一番审讯，此人扛不住压力，当场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事尽数交代了。
方才上演的那一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算不得假，无非是将第一次审讯的情形复刻一遍，演给何云看罢了。
倘若这厮顶不住压力，溜出去接头，那么晚上这出戏都能省掉了。
……
……
夜雨倾盆，闪电划破夜空。
县衙后院正堂内，狄仁杰焦虑地来回踱步，何云则是神色安详地喝着茶，然而不经意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何云看了狄仁杰一眼，有些迟疑地说道：“国老，您说他真会来吗？”
狄仁杰停下脚步，反问道：“你觉得呢？”
何云想了想，道：“卑职不敢妄断，只是想听听国老的看法。”
狄仁杰自信满满道：“放心，我的计划万无一失，他必定会来！”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两人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一名卫士冒着大雨，快步走进屋中。
“大人，他来了！”卫士恭声道。
闻言，狄仁杰明显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
何云几乎是瞬间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难以置信地惊呼道：“真的来了？”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果然，只见狄仁杰笑吟吟地看着他：“何大人似乎很惊讶？”
何云干笑一声，“下官也是没想到，这无头厉鬼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话音未落，外面骤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喊杀声。
狄仁杰不再理会他，当下疾步走到窗边，向外面张望着。
何云则是面色微变，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喊杀声逐渐变小，最终停歇。
见此情形，何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当下呆愣原地，直直地看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