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寂静无人的荒野上,此刻正上演着紧张忙碌的一幕。
随着一众卫士的发掘,原本深埋地下多年的棺椁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多时,整个棺椁便再度重见天日,暴露在阳光下。
棺木通体漆黑,边缘处已经有不少腐蚀的痕迹。
狄仁杰挥了挥手,几名卫士合计将棺盖推开。
刹那间,一股腐败的气味扑面而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然而陆与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似乎夹杂着淡淡的霉味,却并没有那种熟悉的味道。
待得气味略微散去,众人走上前,俯身看向棺椁内,立时怔在原地。
只见棺椁内只有几件腐败得看不出模样的衣物。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物什。
见此情形,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狄仁杰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棺椁,随即转过头看向陆与,两人相视一笑。
……
……
入夜,县衙后院。
正堂内,狄仁杰据案而坐,神情有些凝重。
陆与和李元芳坐于下方,亦是默然不语。
气氛颇为沉重。
按理来说,日间勘破江小郎假死之谜,本应是一件喜事。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发现空置的棺椁后,众人皆是精神振奋,随即便径直前往岗下的恩济庄,打算再找寻一些蛛丝马迹。
不料路过一处废弃院落时,发现院子被附近的村民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而且院中不断传出让人头皮发麻的怪叫声。
曾泰当即亮明身份,率卫士进入院中查看,发现几名百姓正将一人压在地上。
那名被压在地上的男子,口中仍旧不住地大喊大叫,什么“无头鬼”、“鬼爷爷饶命”之类的疯言疯语。
待得众人进入屋中,立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屋内血流一地,数十名无头尸身分布在各个屋内角落,左臂也不见踪迹。
而且墙上赫然有一只用鲜血绘制而成的雄鹰图案!
与此同时,陆与和李元芳又发现了此前曾在官道上勘察过的马蹄印。
那蹄印宽大如海碗,只一眼,两人便认出,这正是此前凶案现场留下的马蹄印。
随后狄仁杰将那名发疯的男子带回县衙,好生安抚一番后,此人的情绪才略微稳定下来。
而后这名男子才强打精神,哆哆嗦嗦地道出原委。
原来男子名叫方根生,此前冒雨也行迷失道路,无奈之下进入院中,想要借宿一晚。
却发现满地无头尸体,以及一名无头的高大武士。
他并不是疯子,只是亲眼目睹如此恐怖的一幕,这才被活生生吓疯掉的。
听他说完,众人都沉默了,包括陆与。
狄仁杰自不必说,宦海沉浮半生,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方根生之言是真是假,他一看便知。
陆与也沉默了,但并非是因为心生恐惧。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事干得实在是太糙了。
假借厉鬼之名行凶,固然可以掩盖真相,但缺乏相关技术支持。
出没于雨夜的无头厉鬼,堪称是用心良苦。每次都不忘在行凶现场作画,将诡异的气氛衬托得恰到好处。
然而座驾却是一匹四处留下足迹的战马。
此事他曾听李元芳说起过,那位飞龙使将此马吹嘘得天上有地下无,什么前隋骁果军专用蹄铁,以及汉代失传宝马都扯出来了。
听得陆与忍不住嘴角抽搐。
如此恐怖的厉鬼,其座驾至少也得是一匹亡灵战马吧。
偏偏是一匹凡尘俗马。
如同一个风度翩翩,俊雅不凡的英俊男子,引得无数少女为之倾倒。
结果张口就是“欢迎到俺家来,喝啤酒,吃哈喇。”
……
总之,一言难尽。
当下,陆与蹙起眉头。
如此看来,恐怕那个所谓的飞龙使也有大问题。
只是不知,此人的背后究竟是谁。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曾泰快步走进屋中,手中还捧着几本书册。
“恩师,找到了,”曾泰气喘吁吁地说道:“学生命衙下僚属遍查县中官档,终于找到了记载有江小郎的旧档。”
闻言,狄仁杰猛然站起身来,语气激动道:“好,曾泰,你干得好啊!解了我这个抓鬼大臣的燃眉之急。”
也难怪狄仁杰会如此激动。
曾泰找到此人档案,可谓是意义重大。
如今此案的种种未解之谜,皆指向这个江小郎,当务之急,是必须查清此人的跟脚。
不论幕后之人是尚未来得及销毁证据,还是曾泰看护档案库得力,都是大功一件,
狄仁杰接过档案,开始仔细浏览。
“大人,官档中写了些什么?”陆与好奇地问道。
狄仁杰翻阅着档案,沉声说道:“据贞观年间旧档所载:十年七月六日夜,河南县江家庄江家大院屋主江小郎,及家中老少三十余口,被戕杀于宅中,尸身被斩下头颅和左臂,疑为厉鬼所为。”
“厉鬼?官档怎会如此记载?”陆与心下一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个江小郎是前隋大业七年生人,曾在本朝右卫服役,历任校尉和游击将军,于高祖武德六年归田。”狄仁杰看完官档,抬起头看向陆与,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份官档中所载,与江小郎的身份文牒上的出生年月和籍贯对比,二者完全相符。”
“这就有意思了,”陆与嘿嘿一笑,双眼微眯:“过去这么多年,还有人惦念他,就连身份文牒都准备齐全。”
一阵沉默后,李元芳突然开口说道:“大人,有一句话,卑职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李元芳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是在替人办案,还是在替鬼办案?”
闻言,众人皆是微微一愣。
狄仁杰和陆与自不必说,二人已经将真相猜出大半。
曾泰则是一脸茫然,不明所以地看着正襟危坐,却语出惊人的李元芳。
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出去翻个档案的功夫,怎么又扯到厉鬼头上去了。
陆与则是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李元芳,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