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正要向您禀报此事，”提及曾泰，李元芳神色稍缓，“曾兄已无大碍，如今仍在昏睡。”
不久前，曾泰连夜自永昌县赶来。
待得马车到达狄府门前，车夫请他下车时，车内却许久未曾应声。
车夫这才发觉不对。
撩开车帘，却发现曾泰已经昏倒在车内。
后来经过狄仁杰施针救治，才堪堪脱离危险。
“元芳，曾泰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刚刚卑职已检查过了，什么也没有。”
沉思片刻，狄仁杰忽然抬起头道：“曾泰所乘的马车现在何处？”
“就在后面。”
“走，去看看。”
后院中，已经被卸下的马车停放在院子的一角。
两人快步来到马车旁。
狄仁杰上前撩开车帘，借着灯笼的光向里面看去，车厢内空空如也。
他蹙起眉头，凝神思索着。
“大人，您想到了什么？”李元芳问道。
狄仁杰的目光在马车上停留一阵，缓缓道：“元芳，如果你是凶手，会藏在这辆马车的什么位置，才不会被人发现？”
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马车，思索片刻后，李元芳回答道：“应该是车下。”
狄仁杰点点头，俯身顺着车厢地面向下望去，
只见一缕白色布丝嵌在车厢的尾部缝隙中，方向从下向上。
狄仁杰伸手将取下布丝，仔细察看。
“大人，这是什么？”
“这很有可能是凶手衣服上剐掉的布丝，”狄仁杰摩挲着手中的布料，“元芳，你再仔细检查车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物什。”
闻言，李元芳蹲下身，将灯笼放到车下，仔细检查着。
忽然，他发出一声惊呼：“大人，您快来看看！”
狄仁杰一怔，连忙俯下身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马车底部的车辙处，似乎有两处被锐器划开的拉手之处。
李元芳神情肃然道：“凶手定是隐伏在车底，借助这两处拉手部分固定四肢，等马车驶离永昌后，他再从车下钻出来，打开后门，进入车厢，对曾兄下手。”
狄仁杰微微颔首，这的确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以凶手的身手，杀掉曾泰可以说是轻而易举。那他为何不直接杀掉曾泰和车夫，而是让马车停在狄府门前？”狄仁杰转头看向李元芳。
李元芳皱起眉头，不解道：“这确实不合常理，也不符合逻辑。”
“往往看似无逻辑之事，实则最符合逻辑。”
狄仁杰缓缓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倘若他们的目标只是杀曾泰，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看来，凶手的目的绝对不是杀害曾泰。”
思及此处，狄仁杰似乎是想起什么，猛然眼前一亮。
“元芳，幽州的故人来了。”
李元芳心下一动，低声道：“您是说……”
“嘘——”
狄仁杰示意他噤声，而后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窗外。
与此同时。
廊下，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
……
幽州，青阳客栈。
房间内，陆与将写好的书信漆封完，递给侍立一旁的吴祥。
“马上选派得力人手，连夜将此信送往京城，交与狄仁杰狄阁老。”
“遵命！”
闻言，吴祥眼皮一跳，面不改色地接过书信。
朝廷四品武将委派蛇灵中人送信，收信人却是当朝阁老，这一幕着实诡异至极。
吴祥正欲离去之际，却又被陆与叫住。
“等一等。”
他回过头来，只见陆与蹙起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沉吟片刻，陆与再度开口道：“此处平日都是如何传信的？”
“回主上，用的最多的，是以信鸽传书。”
陆与点了点头，至于京城里的据点，他并不关心，能顺利将信送到便可。
“稍后我再修书一封，即刻飞鸽传书发往京城。”
吴祥恭声应是，随即转身走出房门。
不多时，他又重新回到屋内。
整个过程中神情淡漠，仿佛事不关己，未曾出言多问哪怕一句。
他只听自己该听的，不该自己知道的，绝不多问。
与此同时，陆与提笔快速写完第二封信，吹干墨迹后折好，递给一旁等候的吴祥。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陆与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之色。
不得不说，小梅小凤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
此人为人沉稳靠谱，行事老练，很多事情陆与都放心交给他。
偏偏还生得富态，白白胖胖，平日里眼珠子滴溜乱转，活脱脱一个精明抠门生意人的模样。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竟然会是蛇灵中人。
失笑着摇了摇头，陆与的思绪再度回到前线战事上来，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如今崇州情势危机，有刺史丘静做内应，只需在军需物资上动些手脚，王孝杰想不败都难。
根据这些天的观察，右威卫大军伤冻情况十分普遍，已经严重影响战斗力。
广大基层官兵缺衣少食，以及相应的被服供应，处境极度艰难，军心涣散。
目前右威卫还能维持将契丹人包围在东硖石谷一带，已经是王孝杰勉力支撑的结果。
正因为前线大军还能撑住架子不倒，朝廷上下才会愈发急迫地催促王孝杰速战速决。
毕竟近十万人每日人吃马嚼，所消耗的资源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陆与看得很清楚，如今的右威卫已经是强弩之末，倘若一动不动，还能再坚持些时日。
一旦主动发起进攻，在野外寻求决战，无疑是自取灭亡。
对面的李尽忠可是被丘静喂得兵强马壮，一点物资都不缺。
陆与甚至觉得，李尽忠未必不知道右威卫眼下的窘境。
之所以到现在还不动手，无非是想要以最低的代价歼灭右威卫大军。
如今每过一日，右威卫的战斗力便弱上一分，继续在此相持对峙，无异于慢性放血，李尽忠拖得起，王孝杰未必能顶得住。
待得右威卫被北地严寒消耗到彻底无力反抗，便是契丹人动手的时候。
眼下狄仁杰远在千里之外，根本来不及驰援，即便将此地情况禀报上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不少日子。
这也是陆与星夜兼程，匆忙赶来见赵传臣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