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此去，一定要小心。如果发现任何异常，立刻传信给我。”张柬之神情肃然道。
与一时成败相比，他更在意狄仁杰的安危。
太子没了可以再立，但大唐只有一个狄仁杰。
而他之所以不与狄仁杰一共入宫面圣，则是有着更深层次的考量。
一来，皇帝对狄仁杰的信任非比寻常，倘若他一同前去，未必能打探到有用的信息。
再者，便是所有的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古往今来，宫廷政变屡屡有之。
一旦局势突变，两人皆陷入其中，复唐派立时便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尴尬境地。
届时一片混乱，被对方逐个击破，则李唐江山危矣。
张柬之作为二号人物，自然要接过这副重担。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却还是不得不防。
两人皆是于官场浮沉半生，这些道理自然是不言自明。
“放心吧。”狄仁杰微微一笑，随即站起身来，“我现在就进宫。”
张柬之亦是站起身来：“我送兄台。”
两人一起走出朝房，来到宫门前。
狄仁杰抬脚欲走，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回身对张柬之交代道：“柬之，你也要多加小心武三思。此人诡异多端，不可不防。”
“兄台放心，小弟自会小心在意。”
狄仁杰微微颔首，转身走进宫门。
张柬之立在门外，静静看着狄仁杰离去的背影，嘴唇紧抿沉默不语。
……
……
来到殿门前，狄仁杰抬头望去，当下微微一愣。
只见殿门上沿正中位置，摆放着一块硕大的八卦镜，黝黑的镜面折射出幽冷的光芒。
一条长长的细线被兽皮包裹，连接着不远处立在空地上的一根金属长杆，约摸有三五丈高。
见此情形，狄仁杰当即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些物什。
“阁老，这是国师为陛下所献的驱邪法器。”内官见状笑着介绍道。
“哦，法器吗？”狄仁杰挑了挑眉，随即走上前去，俯身拾起地上连接八卦镜和金属杆的细线。
入手微凉，且颇有分量。
他剥开其中一节，惊讶地发现，兽皮里面竟然被拉得细长的铜线。
看着延伸至金属杆底部的铜线，狄仁杰面露沉思之色。
就在此时，一名内官步履匆匆自殿内走出来。
“阁老，皇帝要见您！”
狄仁杰点点头，放下手中铜线，随内官走进殿内。
来到寝殿，只见皇帝精神恹恹，双目微闭斜倚在座位上
狄仁杰正欲躬身行礼，只见武则天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狄仁杰走上前坐下，说道：“臣听闻，昨夜陛下又被噩梦缠身？”
武则天微微点头：“好一场噩梦呀，竟险些丢掉性命。看来这些逆鬼不将我折磨致死，是不会罢休的。”
“我听说，昨夜陛下召国师王知远进宫，他有什么办法？”
“幽冥之事，岂是人力所能为之，”
武则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怀英，你是怎么知道我病重的？”
狄仁杰恭声道：“臣并不知陛下染疾，只是到宫中，向陛下奏事的。”
武则天无奈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连命都快保不住了，哪还有心思听政，以后再说吧。”
狄仁杰微微颔首，随即蹙起眉头，似是喃喃自语道：“宫中恶鬼作祟，宫外冤魂猖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武则天一愣：“什么宫外冤魂猖厥？”
狄仁杰道：“陛下现在身心疲惫，就不要用这些琐事来烦您了，以后再说吧。”
武则天急声道：“不，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犹豫片刻，狄仁杰沉声道：“禀陛下，永昌境内，出现了一个厉鬼，已杀死多人，附近村民惶惧不已。”
武则天倒抽了一口凉气：“有这等事？”
狄仁杰点点头：“据臣所查，此事似乎还涉及到前隋旧事。”
愣了很久，武则天低声道：“怀英，现在你相信世上有鬼了吧。”
“陛下英明，臣心悦诚服。不过，臣今日之所以来见陛下，是想告诉您一件事。”
武则天问：“什么事？”
狄仁杰正色道：“臣已有抓鬼之法。”
闻言，武则天一愣。
“怀英，你在开玩笑？”
“臣岂敢如此忤逆，所言句句属实。”
武则天笑着摇了摇头：“怀英，王知远师从世外高人虚谷子，连他都对付不了宫中的恶鬼，你却说自己可以抓鬼？”
狄仁杰也笑道：“不如这样吧，而今殿上无人，臣与陛下就打个赌，请陛下准许臣到永昌办案。如果臣抓住作祟的厉鬼，那就说明臣有手段对付厉鬼。”
“臣既能对付永昌之鬼，那么宫中之鬼也不在话下。到时还请陛下准许臣到宫中捉鬼。如果抓不到厉鬼，臣甘领重罚！”
“怀英，你还是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武则天莞尔一笑，随即收起笑容，沉声道：“可你要知道，君前无戏言！”
“臣愿立生死状！”
沉默片刻，武则天点点头：“也罢，朕就封你为‘抓鬼大臣’，使职差遣，到永昌办案，圣旨即刻下达。”
“谢陛下隆恩。”
不多时，狄仁杰缓缓走出宫门。
他驻足门前，回望身后巍峨的宫殿，目光逐渐变得坚定，随即迈步离去。
不远处，一座不起眼的两层阁楼，二楼窗纸后，似有人影闪动。
看着远去的小轿，李元芳和陆与对视一眼，皆是松了一口气。
如今的皇宫，无疑是个巨大的火药桶，各方势力的注意力皆汇聚于此，只要有一点火星，立时便会天崩地裂。
狄仁杰孤身入宫，无异于以身犯险。
此类教训，古已有之，且屡见不鲜。
因此，陆与和李元芳商量后，决定暗中跟随，护卫其安全。
倘若遭遇不测，一人负责断后，另一个护着狄仁杰脱险。
其实陆与最担心的，还是那个神秘高手。
此人实力之强，乃他平生仅见。
若非有此人的存在，他和李元芳早已潜入禁宫，贴身护卫狄仁杰。
两人都不曾察觉到，就在不远处的角落，一名身着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悄然离去。
微风中，隐隐响起一道低沉的轻语。
“师兄，你倒是收了个好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