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与再次转头看向城南方向。
夜色下,整个城南依旧是一片寂静。
今夜,陆与和元徽各领千骑。
陆与负责城北。
元徽负责城南。
如今陆与管辖的城北一侧,大牢和北门方向接连爆发激战,而城南一侧却依旧风平浪静,一片祥和。
这里面透出些许的诡异。
似乎有些反常。
大牢中关押有一干方谦党羽,其中五城兵马司的将校几乎被一网打尽,另有少许的驻军军官。
只是眼下幽州四门已经关闭,五城兵马司也已经整顿完成,即便这些人被救出来,也左右不了大局。
至于攻占北门,更是无稽之谈。
仅凭金木兰手下那些人,即便依靠突袭拿下北门,也决计守不住。
不提五城兵马司数千兵马,仅凭陆与手下这一千铁骑,下马步战也能轻松歼灭他们。
杀手打的就是出其不意,现身与职业军队正面接战,便失去先机,实为下策。
陆与皱眉沉思,眼前这一幕颇为反常。
在他身后,一众骑兵面面相觑。
电光火石间。
陆与突然想起,钦差行辕似乎就在城南。
随即恍然大悟。
看着漆黑寂静的城南,陆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打的倒是一手好算盘,可惜元徽是个聪明人,根本不上套。
……
……
一线天附近,押运物资的队伍被来历不明的杀手围得水泄不通。
夜色中,刀光剑影,血光四溅。
于风和马五站在暗处,默然看着这场眼前这场激烈的生死搏杀。
随着最后一人的倒下,夜色重新归于沉寂。
两人相顾无言,眼中映出这场无人知晓的杀戮,心中无法平静。
若非于风察觉到响动,借故探路带马五离开,此刻两人只怕已经命丧黄泉,成为浮尸遍野中的一员。
看着下方正从容补刀的一众杀手,于风眼中闪过一丝疑色。
对方从暴起动手到一切结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这些人训练有素进退有据,且出手狠辣,武器皆斩向人体最致命的部位。
即便是金木兰麾下那批精锐杀手,在这些人手中也休想讨到半分便宜。
可就是如此精悍干练的杀手,竟然在车队尚未进入最佳伏击位置前便不慎暴露设伏位置,以至于不得不仓促动手。
那一声夹杂着惨叫的惊呼,于风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对方刻意改头换面,变幻装束,但于风还是认出,这些人正是铁手团麾下杀手,并且绝非一般的普通杀手。
铁手团内部构成他也有所了解,这批人看起来应该是各堂主麾下直属精锐。
为首一群人中的一個,看起来甚是眼熟,似乎之前自己与龙风会面时,这人当时也在场,而且就站在旁边。
那人似乎也是铁手团的一名堂主。
想到此处,于风不禁冷笑一声:“金木兰,你也有今天。”
说罢,便转身欲离去。
下一刻,却不由得停下脚步。
夜色沉沉,冷风刺骨。
此刻,于风胳膊正被马五紧紧拉住。
他回过头,疑惑地看向马五。
马五并不说话,只是愣愣地抬手指向远方。
当下,于风顺着马五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漆黑的夜幕下,一大批骑兵正在快速接近。
大片铠甲在月光下闪着寒光,铁蹄踏在地面上,震动着大地,也震动于风的心。
于风眼中满是惊疑之色。
他早已知道金木兰谋划算计铁手团,却没料到这算计竟来得如此之快。
于风原以为她不过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借自己的手将一批假官银甩给后者,再放出风声引得朝廷的注意,将盗窃府库的罪名嫁祸给铁手团。
但眼下这般光景,只怕其原本就打算当场将铁手团这些人钉死在此处。
今夜官军必定是人赃并获。
如此一来,铁手团劫夺官银的罪名便坐实了。
至于这批假货,在朝廷眼中,也必定是铁手团偷梁换柱。
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杀手组织的冤屈,即便这是真的。
至于于风为什么会知道来者皆是官军。
原因很简单,因为来人都是骑兵。
纵观历朝历代,马匹都是极其重要的战略资源,有些朝代甚至因为丧失产马地,军队缺乏战马,导致在对外战争中一度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骑兵来去如风,战马在手,是打是走都是人家说了算。
大周也不例外,朝廷对于战马的管控相当严格。
当初方谦私自截留战马,也是偷偷分批进行,以日常伤病折损的名义一点点上报。
所以当初金木兰才会在市面上大量收购驽马。
而于风的猜测完全正确,远处疾行而来的,正是出城剿贼的千牛卫和羽林卫。
马匹的来源,自然是五城兵马司。
今夜五城兵马司诸军被狄仁杰安排伏于城中各处,闲置的战马便被借调过来充分利用。
假意转运官银,诱铁手团前来劫夺,借铁手团灭掉他和马五。
再借官军之手灭掉铁手团,真的官银则被其暗中转移。
今夜,铁手团面对的不仅是一地鸡毛,还有杀气腾腾的官军。
甚至此前发生的种种,说不定也会被朝廷算在铁手团的身上。
想到此处,于风心中涌起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不论这个计划成败与否,他和马五都断然没有活路。
当下两人相顾无言,惨然一笑。
所谓倚重的亲信,也不过是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罢了。
……
峡谷下方。
一众铁手团杀手正喜气洋洋地打扫战场。
对方着实太弱,他们基本没费什么功夫便尽数拿下。
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马车,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众位堂主也是喜笑颜开。
毕竟宗主大人有言在先,四成自留!
泼天的巨款砸到头上,当下各堂主纷纷乐得找不着北。
众人正盘算着待会儿怎么分账。
“禀堂主,所有物资已清点完成,共有马车八十三辆。”一名下属疾步来到众堂主跟前,恭声禀报道。
话音刚落,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
众堂主的笑容骤然凝固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