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弃暗投明

李元芳有些不解地问道:“大人,我们就这么离开,如果陆大有来传递消息怎么办。”

现在最重要的是掌握山中那些人的动向,若是没有防备让他们逃走,那才是万事皆休。

一旁的陆与闻言,指着身旁的赵传臣笑道:“这不是还有赵大人么!”

原来那天晚上,杀手伪装成赵传臣家中老仆,而真正的老仆并未被灭口,只是被打晕后就地绑在柴房中。

一行人离开之际,狄仁杰嘱咐老仆和赵家小姐暂时搬进县衙中县令独住的小院,若有小连子山来人带来消息,即刻让来人赶赴幽州城府衙。

现在他们人手不足,不宜分散,也只能如此。

说到此处,陆与倒是想起什么,看向赵传臣揶揄道:“赵大人,你这么多年捞的钱,是不是都放在县衙的住所中,好一招灯下黑。”

闻听此言,赵传臣苦笑一声:“大人说笑了,下官怎敢如此,况且本县财政大权一直都在县尉手中,他是刺史大人的亲信,县中事务皆由其一言而决,”

随即他长叹一口气:“在外人看来,下官是刺史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但这么多年来,县中大权旁落县尉手中,下官也不过是个傀儡而已,暗中替他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狄仁杰皱眉道:“你何以如此死心塌地追随他,身为一县之尊,不知恩养百姓,反而为虎作伥,残害治下百姓,岂不知国法森严!”

说到最后,狄仁杰语气已是极为严厉。

“大人容禀,”

赵传臣惶恐道:“当初下官因琐事为长史大人所恶,连带着被同僚排挤打压,因此做了近十年小吏,后来方大人调任幽州刺史,若非他力排众议,将下官擢升为县令,恐怕下官一家老小早已尸骨无存。”

沉默片刻,赵传臣自嘲一笑:“我又何尝不知,这是刺史大人与长史大人的暗中较量,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罢了,但知道又能如何,如果拒绝刺史大人的招揽,我一家老小又岂能苟活至今日。”

众人闻言皆沉默不语。

有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在场众人虽官职地位皆高于他,但又何尝没有经历过身不由己之事。

在场众人中,地位最高的吉利,虽贵为突厥可汗,却被自己的亲叔叔串通亲信谋害,眼下不得不远走他乡。

一国之主,如今流落异国他乡,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身为宰辅的狄仁杰,在大周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帝是他的至交好友,门生故吏更是遍布朝野,说一句一呼百应也不为过。

即便如此,面对武氏诸王数十年来在朝堂上搅弄风雨,他也不得不强压着胸中怒意,并安抚手下的激进派。

所为的,不过是江山社稷,百姓安宁。

李元芳更惨。

数月前还是朝廷正五品游击将军,却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卷入一场惊天阴谋中。

虽拼死杀出重围,却莫名其妙沦为朝廷钦犯,一度遭遇黑白两道追杀,险些丧命。

至今仍旧是戴罪之身。

至于陆与。

正值青春年少,大学毕业正是意气风发,然而求职之路坎坷不断,屡屡碰壁。

后来又身患绝症,为了不拖累家人,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却阴差阳错来到此方世界。

当下赵传臣的一番话,不禁让众人也想起自身的际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命运是公平的。

不论高低贵贱,任何人都无法掌控它。

眼见气氛有些沉重,当下陆与笑道:“赵大人勿虑,此番阁老代天巡牧,正是要扫除所有魑魅魍魉,还幽州一个朗朗乾坤,倘若心存良知,亦为时不晚。”

非是陆与同情心泛滥,赵传臣不过一小小县令,上层斗法是你死我活,他一个小人物亦无能为力,只能随波逐流。

他本就被长史所不容,若再恶了刺史大人,恐怕一家人性命难保。

近些年来,北部边境战乱不断,幽州亦是时有局部战争。

哪天一场战乱波及三合县,县令大人不幸以身殉职,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若非赵传臣站队及时,此刻焉有命在。

陆与转头看向狄仁杰,果然见其面露赞许之色,便知道他有心拉赵传臣一把。

在场几人都曾到过赵传臣家中,突然上门没有任何准备时间,可见其家中清贫绝非有意作伪。

而且陆与注意到,赵家小姐一双手十分粗糙。

有别于其他官家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细腻,想来平时家中粗活都是由她操持。

几人一路走来所见,三合县虽不富裕,街道上却少衣不蔽体的流浪者。

幽州苦寒之地,且战乱不休,还能有如此局面,可见赵传臣也并非一无是处。

陆与不会把这些归功于奢靡享乐的县尉,用脚后跟都能猜出这些是赵传臣勉力维持的结果。

夹缝中小心翼翼求得一线生机,在极其有限的条件下,还能将三合县治理成眼下这般局面,也算是难为他了。

陆与都能想到的,狄仁杰没理由考虑不到。

狄仁杰几朝老臣,大奸似忠者他见得多了,赵传臣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看的很清楚。

狄仁杰自己就是从底层一步步做起来的,下面的那些弯弯绕绕自然瞒不过他老人家的法眼。

眼下幽州纷乱至此,那幽州长史不也是选择明哲保身,缄口不言。

各级官吏或同流合污,或和光同尘。

正因如此,如今他也不会不近人情,苛求赵传臣拼上一家老小的性命,行以卵击石之举。

狄仁杰看向赵传臣,沉声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去之事,皆既往不咎。今后务须恪尽职守,为官一任,自当造福一方,切不可再行此忤逆之举。”

听到这话,赵传臣怎能不知,自己一家人算是有救了。

当即喜极而泣,激动地躬身施礼,声音也有些哽咽:“谢阁老宽宥,传臣愧悔难当,今后自当恪尽职守,不负阁老信托。大人今日教诲,传臣必定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随即他又感激的看了一眼陆与。

他明白刚才陆与是有意相助。

往日救命之恩,今日提携之情,皆令赵传臣感激涕零,这一切他都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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