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太子行营。
寝宫内，一名身着突厥贵族服饰的年轻男子据案而坐，神情有些不快。
此人正是吉利可汗的儿子，突厥太子默啜。
“你是说，幽州正在调集大军，意图参与崇州战事？”默啜皱眉道。
如今整个计划正处于关键阶段，此时突然冒出来数万大军，着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瞥了眼对面的肖清芳，默啜心中有些不悦。
这些人果然靠不住。
当初他的叔叔莫度，就是轻信了这些人，最终落得兵败身死的下场。
如今他这边的计划还尚未完全展开，肖清芳那里就出现如此大的纰漏。
见他神色不豫，肖清芳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容，“殿下放心，幽州境内驻军不过两万人，况且他们也不可能全部出动，殿下只需调派两个鹰师，便足以将之挡住。”
“哼，说得轻巧！”
默啜冷哼一声，沉声说道：“我父亲手中掌握着突厥最精锐的三个虎师，还有各部族长的拥戴，如今除了哈日勒麾下的几个鹰师外，其他的鹰师和豹师都听从我父亲的指挥，一旦被他发现私自调兵，我会死得很难看。”
闻言，肖清芳微微一笑：“殿下，您忘了一件事，赵文翙的借道大军，可还在突厥金山里躺着呢。”
“只要大周方面得知借道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以武则天的性子，定然会迁怒突厥，待到那时，即便吉利可汗有心免战，也无济于事。”
看着成竹在胸的肖清芳，默啜微微颔首。
当初他也正是看中了对方的实力，以及精明的头脑，这才决定冒险合作。
现在她虽然失去了大周内卫的官职，但仍旧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想过分得罪这个盟友。
思索片刻，默啜站起身来，“不能再等了，我立刻赶往牙帐去见他，迟则生变！”
原本他是打算等到契丹李尽忠对右威卫发动进攻后，再向吉利可汗禀明实情。
届时右威卫大军新败，又有赵文翙部全军覆没，大周与突厥之间的战争必然难以避免。
待到那时，那三个最为精锐的虎师，也不得不调往边境布防。
如此一来，他的机会也就来了。
肖清芳也起身说道：“那好，我立刻赶回崇州，通知李尽忠提前发动进攻。”
……
……
神都，狄府。
正堂内，狄仁杰缓缓在屋中踱步，神情有些凝重。
曾泰坐在座位上，面色苍白如纸，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一阵脚步声响起，只见李元芳迈步走进屋中，身后还跟着一个身上缠着纱布，身形有些不稳的汉子。
在那汉子身旁，还跟着一名身着粉色衣裙的少女，正搀扶着他缓缓走动。
少女素颜朝天，面容姣好，肌肤白皙胜雪，双眸灵动而有神，宛如一汪清泉。
顾盼间波光流转，透着聪慧与狡黠。
琼鼻秀挺，唇若樱桃不点而朱，眉如远黛，微微上扬的眉梢颇显英气。
倘若陆与在此，定然能认出少女身份。
此人正是变灵苏显儿。
来到正堂，李元芳恭声道：“大人，卑职把人带来了。”
狄仁杰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他身后的汉子身上。
只见其行动迟缓，每迈出一步，都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双腿微微颤抖，仿佛难以支撑身体的重量。
整个人单薄消瘦，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起皮，泛着一层淡淡的青灰色。
双眼深陷在眼窝之中，眼神黯淡无光，透着大病后的虚弱与疲惫，偶尔转动一下，也显得极为吃力。
“小的见过大人。”那汉子挣扎着就要跪下。
他已经知道了面前老者的身份，正是当朝宰辅狄仁杰。
见此情形，狄仁杰开口说道：“好了，你大病初愈，就不必行此大礼了，如燕，快些扶他坐下。”
看着俏生生立于一旁，乖巧可人的“如燕”，狄仁杰眼底闪过一丝莫名之色。
待得众人落座，狄仁杰转身拿起桌案上的塘报，问道：“这是你身上携带的塘报吧？”
“是的。”那汉子点点头，“塘报一直在招文袋里放着，直到小人重伤昏迷前，一直都带在身上。”
如燕也开口说道：“叔父，我在路边遇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了，还死死护住招文袋，小女正是看到塘报，还有他一身驿卒打扮，这才决定救下他。”
闻言，狄仁杰微微颔首。
狄仁杰神色和蔼地说道：“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
“阁老请讲，小人自当知无不言。”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王铁汉。”
狄仁杰点了点头：“那份塘报是你送的？”
“正是。”
“你可知道，在这之前是否还有类似的塘报发出？”
王铁汉长叹道：“阁老，发出去十几份呀！可都是石沉大海，人也不见回来，回来的只是兵部发来的，一份份催逼进攻的牒文！”
狄仁杰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道：“能够看得出，你不是个普通驿卒，对吗？”
王铁汉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小的是王孝杰将军的副将。因军中所有发送绝密塘报的驿卒都已用完，再无人可派，这才要小的穿上驿兵的服色前往贺兰驿发送塘报。”
狄仁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问道：“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当时军中是什么情况。”
“当时，大军在东硖石谷外已停留了旬月有余，天气越来越冷，被服粮草都供应不上，军心涣散，唉……”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被服粮草应该由崇州刺史负责转运，难道是转运途中出了什么问题？”
王铁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眼中噙着泪水道：“阁老有所不知，崇州刺史丘静大人与王将军极为不和。此次兵困东硖石谷，王将军屡次写信向他求救，可丘大人说朝廷命我们速战速决，我们却拖了一个多月，他没有准备那么多粮食，也没有棉服。
“最后要得急了，丘大人将派去送信的牙将捆绑后发了回来……”
说到最后，王铁汉已经是声嘶力竭，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