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一旁的几名弟子亦是面面相觑。
说好的超脱物外，与世无争呢？
您老人家，这杀心有点重啊……
随着老者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年轻男子这才醒悟过来。
对啊，同门的死活都不顾，这修的是哪门子的道？
所谓太上忘情，并非是要修道之人灭绝作为人的基本情感。
宁静致远，与世俗剥离。
而非剥离人性。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这种道，他宁可不要。
当下，年轻男子躬身施礼：“师尊之言，弟子必谨记于心。”
老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也就是他如今上了年纪，开始修身养性。
年轻的时候，也是快意恩仇的人物。
有恩自是必报。
有仇，也是很少隔夜的。
修道之人，在于念头通达，心中豁达无愧天地。
不讲来世，只论今生。
一旁的几名弟子亦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随即老者缓缓起身，负手行至廊下。
举目远眺，眼中流露出回忆之色。
沉默良久，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
……
……
翠屏山瀑布下的山洞中，日光悠然洒落在莹玉的脸上。
她猛然睁开双眼，望着不远处的洞口处，李元芳依旧静坐未动。
莹玉轻手轻脚地起身，悄悄向着洞口走去。
她轻步走到李元芳身后，心跳如擂鼓般急促。
观察片刻，确认对方未曾发现自己，这才接着向洞口移动。
就在此时，李元芳却突然咳嗽一声。
“李将军……”莹玉轻声开口，带着一丝尴尬与不安。
李元芳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怎么，要走啊？”
“那当然，怎么，你不想离开这鬼地方？”
李元芳却冷冷地笑道：“若是真想逃，你手中的刀足矣。”
言下之意，与其寻找出路，不如一死了之。
莹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嘲讽弄得哑口无言。
但她也知道，李元芳说得没错。
他们此刻身陷绝境，无论哪个方向都难逃那些人的围捕。
若非无路可走，他们也不会被逼到此处。
“好了，别斗嘴了。”
莹玉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我求求你，想想办法吧。”
李元芳默然凝视着她，片刻后缓缓开口：“事到如今，我也无计可施。”
莹玉心中焦急如焚：“我真的有急事！”
“何事？”李元芳问得平淡。
“你会帮我吗？”
“面对你这样的人，你觉得我应该帮你吗？”
莹玉的泪水在眼圈中打转：“我这样的人怎么了？”
“怎么了？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不知道？你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潜入刘家庄，用诡计诱使刘员外杀害亲生儿子，你自己说一说，你是什么样的人？”
李元芳面无表情地看着抽泣的莹玉，冷冷道：“若非你自作聪明出卖我的踪迹，我们已经逃出生天。”
提起这个，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舍弃自己的安危，孤身引开追兵助她逃离，结果反手就被这女人卖了。
其实以他的身手，独自一人没有束缚，摆脱追兵并非难事。
没想到后院起火，转身就被队友出卖。
思及此处，李元芳的眼神再度冷了几分。
当初陆与曾跟他念叨过，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那时他不明所以，尚且不以为意。
如今看来，这番话倒是至理名言。
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莹玉，李元芳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莹玉怒声道：“你们都一样，只会看表面现象评判别人！”
闻言，李元芳嗤笑一声：“不看事实，难道听你的一面之词吗？好一个巧舌如簧的毒妇！”
“你，你说什么？”
莹玉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嘶声力竭地喊道：“你说我是毒妇？你…”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闷响。
李元芳闪电般出手，立掌为刀击打在其后颈处。
莹玉当即翻了个白眼，软软地倒在地上。
让人心烦意乱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看着倒在地上的莹玉，李元芳长出一口气。
早该用这个办法的，瞬间耳根清净许多。
其实他并非没有离开此处的打算。
但一来对方搜索正严，此时带上她突围，难度颇大。
二来，此人心如蛇蝎，若不做好充分的准备，下一次出卖他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当下，李元芳不禁长叹一声。
以往跟随在狄仁杰身边，基本不需要他动脑思考问题。
即便狄仁杰不在，陆与也会有所决断。
如今他独自一人，方觉举步维艰。
一个小女子竟令他沦落至此，险些遭遇不测。
此刻，他心中蓦然生出一个念头。
若是陆与在此，会如何处理此事？
李元芳盯着倒在地上失去知觉的莹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
……
通往湖州的官道上。
此刻，陆与一路纵马疾驰，身后烟尘滚滚。
自从出京后，他便开始每日赶路的日子。
临行前，他曾去库房看了眼肖清芳差人送来的赏赐。
其中竟有相当数量的名贵药材。
至此，陆与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必定是有人在武则天面前进言，武三思方才被处罚。
自己不过是沾了人家的光罢了。
若是送与狄仁杰的赏赐，大可不必放些药材在里面。
至于那人是否就是那位师叔，眼下他无暇分身，只能留待以后再向陆天然求证了。
这几日，陆与途中一路畅通，果然没有再遇到任何事情。
看来，武则天的威慑力，着实是有些分量。
不多时，一个简易的茶摊出现在官道旁。
陆与当即打马来到茶摊前，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迎上来的伙计，大步走进茶摊。
“掌柜的，来碗凉茶。”
“好勒，客官稍等片刻。”
陆与寻了张里面的桌子靠墙坐下，同时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喝茶嘛，哪有不靠墙坐的。
虽然眼下无事，但陆与依旧小心谨慎。
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亡命之徒的。
此处毗邻官道，南来北往的赶路之人络绎不绝，是以小小的茶摊人声喧哗，迎来送往热闹得紧。
不多时，小二将茶水送上桌来。
陆与端起茶碗，浅浅啜饮一口，随即蹙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