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有问题。
这是目前所有人的共识。
如果说陆与此前只是隐约怀疑此人的动机，那江小郎的一番供词，则是让这个怀疑被彻底坐实。
没错，那个撕去那两页旧档，以此威胁江小郎的人，正是这位飞龙使。
何云终究不是职业杀手，虽然改头换面，但声音却是换不了的。
江小郎当场便听出了他的声音，并在事后将之告知狄仁杰。
这才有了县衙门前击毙“无头厉鬼”的那一幕。
何云可以忍住不对江小郎三人下手，但却无法忽视自己所豢养的“无头厉鬼”被拿住，这才深夜冒雨赶来查看。
而陆与之所以选择等何云离开后再动手，也是有着深层考量。
这厉鬼屡犯凶案，还能全身而退，必定不是个好对付的，一旦此人狗急跳墙对何云下手，就白费了功夫。
死士不止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关于这一点，陆与是深有体会。
如今已经锁定目标的下落，待两人分开再拿下即可，确保至少能拿下其中一个。
不多时，何云推门走出来，四下张望一阵，随即迅速翻身上马，而后匆匆离去。
见此情形，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抽出幽兰剑和链子刀，起身向着将军庙缓缓走去。
……
……
房间内，何云正躺在炕上沉睡。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何云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缓缓坐起身子。
此时，外面的喊声愈发响亮，巨大的声浪震得窗棂都不住颤动起来。
何云面露惊疑之色，手忙脚乱地抓起外衣披在身上，匆匆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值守的卫士正伸头探脑地朝着外面张望。
何云走到院中，一边系着袍带一边问道：“这一大清早的，外面怎么如此热闹？”
一名卫士赶忙回答：“听说狄阁老抓到了宇文承都的无头厉鬼，村民们都跑去瞧热闹了！”
“是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之色，摇了摇头，大步向外走去。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何云缓缓走在街道上。
身旁，几名百姓呼喊着飞奔而过，“快，狄大人抓住厉鬼了！快去看看！”
何云冷哼一声，轻声嘟囔：“故弄玄虚，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他加快脚步，转过一个拐角，一座由圆木搭成的高台映入眼帘。
只见高台之上，一个身高丈许、身披重铠、外罩黑袍的无头武士被五花大绑在高高的立柱上。
高台周围，数十名千牛卫手持武器严密看守。
见此情形，何云突然收住脚步，瞳孔瞬间放大。
再定睛一看，只见高台的西北角下，一匹巨大的黑马被四五条粗绳索拴着。
黑马打着响鼻，不时奋蹄嘶鸣。
何云当即大惊失色，转身便要逃走，却被两人堵住去路。
他抬头一看，竟是李元芳和陆与。
当下，何云神色骤变，强挤出一丝笑容：“是、是二位将军。”
陆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怎么，何大人，这就要走？如此精彩的好戏不想看看吗？走吧，咱们一同去凑凑热闹！”
说罢，两人不由分说，当即架起何云，朝着高台下走去。
何云苦着一张脸，无可奈何被半拖着走向人群。
台上，无头将军的身体还在不停地扭动挣扎着。
下方人头攒动，众人议论纷纷：“看，这就是那个无头厉鬼！”
“狄大人可真了不起，连这般恶鬼都能擒获！”
“这回咱们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庞三费力地挤了进来，一看到台上的情景，顿时傻了眼：“我的娘啊，这、这就是那个无头鬼吧！”
一位村民趁机奚落道：“三哥，这次你还有何话说。还敢说人家狄大人故弄玄虚糊弄咱们？”
庞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去你的，我也没那么说呀！”
那位村民一声嗤笑，高声向众人问道：“大伙都来作证，昨天三哥是不是这么讲的？”
周围的人们哄笑起来：“是，他就是这么说的！”
庞三一梗脖子道：“那、那，我认错还不行吗？一会儿我就给狄大人赔罪！”
忽然有人高喊：“狄大人来了！”村民们纷纷扭头望向台上。
狄仁杰步伐匆匆地走上高台，向村民们挥了挥手喊道：“乡亲们！大家听我说！”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狄仁杰道：“记得此前我曾对诸位说过，定会亲手抓住这个无头厉鬼，让乡亲们瞧瞧，他究竟是何模样！”
闻言，台下的村民们立时高声喊道：“狄大人了不起，抓到了这个无头恶鬼，救了咱老百姓的命！”
狄仁杰大声道：“乡亲们，我要告知你们的是，他并非鬼，而是人！”
说着，他大步走到无头将军面前，伸手一把抓住其黑袍，狠狠一扯。
只听“刷”的一声，无头厉鬼的半身竟被一把扯了下来，露出藏在下面的身形高大的虬髯大汉。
见状，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有头，他有头！”
“不是鬼，是人！”
“他娘的，我说这混蛋怎么不怕天亮！原来是人装的！”
狄仁杰高高举起无头厉鬼的上半身道：“乡亲们，大家看，这个上身是用胶泥制成的，将它扣在此人的头顶之上，外面再罩上铠甲和斗篷，不管远观还是近看，都难以察觉破绽！但，不管他如何伪装，他终究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忽然，台下有人喊道：“打死这个王八蛋，装神弄鬼，害了这么多人！”
刹那间，人群暴怒狂喊着，如潮水一般向台上涌来。
负责维持秩序的千牛卫也被汹涌的人群冲得连连后退，眼看场面隐隐有失控的趋势。
狄仁杰高声呼喊：“大家听我说！乡亲们，听我说！”
人群不停地向前拥挤着，怒骂声、呼喊声交织成一片。
狄仁杰连连挥手，可村民们此刻红了眼，哪里肯听。
就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人群中响起一个粗壮的声音：“乡亲们，狄大人为咱们抓了鬼，救了咱的命，咱们应当听狄大人的！大家都别动，听狄大人说话！”
说话的正是庞三，他和几个年轻人在人群中连拉带拽，这才让涌动的势头逐渐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