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外,陆与和李元芳百无聊赖地斜倚在柱子上。
不久前,殿外值守的千牛卫忽然被全部撤走,陆与心中已有所感。
不出所料,还是钓鱼。
没过多久,一名女官打扮的女子,在两人的注视下,悄悄摸进武则天的寝宫内,手里还提着用兽皮包裹着的铜丝。
转头看了眼殿外空地上那根硕大显眼的金属杆,陆与心下了然。
此女恐怕欲效仿后世雷电法王。
这等自然之力,远比后世的高压电还要来得凶猛。
望着天空中的电闪雷鸣,心知对方这是没打算让武则天有一丝生还的可能性。
当下,李元芳不解地问道:“陆兄,方才你我为何不去捉拿王知远?”
就在刚才,一队千牛卫匆匆离去,为首的是一个面善的圆脸汉子。
那汉子眼睛不大,笑起来只剩一条缝,路过之时,热情邀请两人一同前往。
李元芳有心答应,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陆与便先一步开口,出言婉拒了他的好意。
他倒并非是热衷于立功,而是对这个真正的幕后黑手颇为好奇,见猎心喜,有心见上一见。
此人既然能将当今皇帝蛊惑得险些丧命,想来定然有着不同凡响之处。
但见陆与开口,一起经历过的艰难险阻,让他下意识选择相信对方。
陆与眼中闪过莫名之色,淡淡地说道:“元芳兄,你觉得王知远此刻,是死是活?”
闻言,李元芳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惊声道:“陆兄,你是说,此人已被灭口?”
“可能已经被灭口,也可能还活着,”陆与摇了摇头,说道:“这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元芳兄,你可知眼下对于皇帝来说,何事最为紧要?”
“紧要么,应该是拿下王知远吧?”
“非也。”
“那就是……太平公主?”
“也不是。”
李元芳皱眉思索一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陆兄,我实在是猜不出来。”
陆与转头看了眼不远处殿门紧闭的寝宫,叹了口气。
“没有王知远,对她很重要。”
见李元芳一脸茫然之色,陆与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可知,大人何为让你我在殿外等候?”
李元芳环顾周围,低声道:“这个自然知道,此案关乎皇家秘密,大人此举,也是为咱们着想。”
他只是不谙探案之道,但并非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呆子,否则也不可能在边军里混出头,坐上游击将军的位置。
事关重大,皇帝又是个生性多疑的,案件的真相,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一如此前狄仁杰只身前往圆觉寺面圣,留下两人在客栈等候。
他再是如何神经粗大,又岂能不明白这里面的拳拳爱护之意。
陆与微微颔首,笑道:“这就是了,皇帝既然不欲人知此事,又岂会让王知远活着?”
闻言,李元芳只觉一阵彻骨的寒意蓦然自心底涌起,随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你是说,皇帝会将王知远灭口?”李元芳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元芳兄,除了皇帝,她还是一个女人,更是一个母亲,”陆与神色有些复杂,唏嘘道:“她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如今只余这两子一女,又岂会再动杀心。”
即便武则天不动手,太平公主也不会留下王知远这个隐患。
王知远必死无疑。
无论此事成败与否,此人的结局早已注定。
命运中所有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这个道理,想来王知远是不懂的。
长出一口气,陆与幽幽道:“既然结局已经注定,你我二人是否与他们同去国师府,又有何分别呢?”
陆与看得很明白,武则天多半不会将太平公主如何。
她这一生经历过无数的惊涛骇浪,后者这番举动,与小儿嬉闹并无太大区别。
与其当年一手掀起的腥风血雨而言,眼下这点损失,简直微不足道。
真正遭受重创的,也只是一颗残留些许母爱的心罢了。
既然太平公主是如此,那当初的李显……
思及此处,陆与似乎是想起什么,猛然转过头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夜幕下晦暗不明的宫殿。
或许,那时武则天根本就没有废掉李显的打算。
当初亲临湖州,也只是想钉死李显勾结逆党的事实。
如此一来,她占据大义名分,便可将一众复唐派拿捏在手里。
至于伏线千里的许世德,此人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谋划,多半也是其有意放纵的结果。
若非许世德胆大包天,铤而走险之下,妄图将狄仁杰也拖下水,计划几乎已经得逞。
当下,陆与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骤然自脊背升起,顷刻间袭遍全身,从头凉到脚。
此时此刻,他甚至开始怀疑,眼下这个案子的真实性。
难道,这又是一个巨大的圈套?
还有肖清芳。
她在武则天眼皮底下潜藏多年,武则天对其所作所为,难道就真的一无所知吗?
见他面色阴晴不定,神情不豫,李元芳关切地问道:“陆兄,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太累,还是着凉了?”
这些日子一直在连轴转,又连夜赶到京城,即便两人有武艺在身,如今也有些吃不消。
陆与回过神来,缓缓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话音未落,只见狄仁杰推开门走出寝宫。
两人连忙迎上前去。
“大人,您可算出来了!”李元芳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守卫,低声问道:“大人,皇帝怎么说?”
狄仁杰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寝宫,似有无奈道:“还能怎么说,秘密处决相关人等,就此作罢。”
“什么!”李元芳下意识惊呼道,随即意识到地方不对,赶忙压低声音,“陆兄,真的让你猜中了!
陆与摊了摊手,表示我也不想猜这么准,架不住对方泄题。
开卷考试,再答错简直没天理。
“哦?”
闻言,狄仁杰挑了挑眉,看向陆与饶有兴致地调侃道:“看来,方才应该让你们一同进去,坐上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