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听闻陆与询问莹玉,连忙道:“您说的这个莹玉,是一年前来到我们堂子的。”
“因她长的金贵,客人们都非常喜欢,堂子的生意也一下子火爆起来,有很多客人专为听她唱俩小曲儿,大老远的赶到这里……”
陆与没心情了解销冠的辉煌历史业绩,当即打断喋喋不休的老鸨:“你可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
老鸨摇摇头:“这可就不知道了,堂子里的规矩就是不问前身,只管眼下。”
陆与瞥了她一眼。
心道刚才你还跟我说,这里的规矩是不准进来找人。
不过陆与没计较老鸨灵活的做人底线,只是点头道:“你继续说吧。”
老鸨道:“本来,莹玉是卖艺不卖身。可八九个月前,来了一个叫贾明的公子,人长的漂亮,出手也阔绰,一见莹玉就爱得神魂颠倒,在堂子里泡了两个月,把莹玉也弄得五迷三道,二人成天同吃同住,如胶似漆。”
听得陆与皱起眉头。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大老远连夜赶到这来,不是为了验证刘查礼头上的帽子颜色有多纯。
再说如今人家已经从良,与案情无关的八卦,他也没兴趣打听。
偏偏老鸨话又密,唯恐漏掉重要信息,当下陆与只能耐心性子听完莹玉的从业史。
老鸨继续说道:“大约在半年前,这位贾公子花大价钱替莹玉赎了身。当时,堂子里的姐妹们都说莹玉有福气。”
“可谁曾想,一个月以前,莹玉突然回来了,说那位贾公子不要她了,她无处栖身。我见她可怜,便又收留了她。这不,十几天以前,一位从湖州来的刘员外看上她了,又替她赎了身,把她娶回家中。”
陆与思索片刻,如此说来,这两段几乎算得上是无缝衔接。
倘若莹玉真的与那贾公子爱得死去活来,又怎会半个月以后便再次匆匆赎身。
这等摇钱树,若非她自己点头答应,老鸨绝不会逼她离开。
刘查礼不过是个致仕的小官,说破天如今也不过是个土财主。
一个如此规模的青楼,能在府城这种寸土寸金之地立足,背后没有权贵撑腰是不可能的。
综合以上判断,应该是莹玉主动愿意跟刘查礼走,基本不存在刘查礼以势压人,强迫为莹玉赎身的可能性。
“如此说来,刘员外替她赎身之前,她还跟过这位贾公子不短的时间。”
老鸨道:“是呀,二人就在城里居住,堂子里的姐妹还碰到过她。”
陆与喃喃地道:“贾明……贾明。”
忽地,陆与眼前一亮。
随即拿出一张画:“你仔细看一看,是不是这个人?”
此画由陆与亲笔所绘,画中之人惟妙惟肖,正是刘传林。
这画原本是交与本地刺史府,由刺史衙属调查刘传林在府城行踪之用。
说起来陆与还要感谢陆天然。
陆与从小被逼着修习书画,美其名曰陶冶情操。
陆天然于书画一道堪称大家,陆与作为其嫡传弟子,这么多年熏陶下来,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老鸨手拿一张画像仔细地端详,陆与坐在对面,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看了半天,老鸨点了点头:“对,就是他,这就是那位贾公子。您别说,画的还真像。”
听到老鸨的话,陆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方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陆与就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贾名……
这个名字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贾名?
不!
假名!
也就是说,此人的名字根本就是假的。
陆与福至心灵,神来一笔地将刘传林的画像交给老鸨辨认。
果然,贾名就是刘传林!
从玉花轩走出来,陆与有些茫然。
真相的冲击力实在太强,陆与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严峻挑战。
一时间,陆与竟不知,这究竟是子绿父,还是父绿子。
其实对于两人的关系,他并不意外。
当初夜探刘家庄时,陆与就曾无意间撞见刘传林和莹玉月下私会的场面。
本以为两人的这段禁忌之恋,是在莹玉过门后才勾搭在一起的。
不想竟然还有如此渊源,如此说来,两人深交已久。
难道是刘查礼发现两人过往之事,为了自己的颜面这才痛下杀手?
思索片刻,陆与摇摇头。
真要说起来,刘查礼与莹玉相识,还要在刘传林之后。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就算他刘查礼要撒气,无论如何也撒不到自己儿子身上。
正常来说,宰了莹玉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才更符合逻辑。
思及此处,陆与眼神微沉,只怕这其中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内情。
当下,陆与跨上快马,向着刺史府疾行而去。
……
……
刘家庄中的灵堂内。
刘查礼缓缓睁开眼,一缕阳光如利刃般穿透眼帘,他本能地举起手,遮挡那刺眼的光芒。
视线逐渐清晰,周遭的一切如此熟悉。
神龛的庄严、香烛的袅袅、蒲团的沉静,无一不在提醒他,自己竟又回到了这充满哀思的灵堂之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混沌与迷茫一并吐出,轻声自语:“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声音中既有释然,又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昨夜,他来到灵堂,本欲为亡子刘传林再添一炷香,却不料突然晕厥,陷入了一个漫长而真实的梦境。
那梦境如此逼真,让他至今心有余悸,仿佛亲身经历了另一番生死轮回。
他正挣扎着要坐起身,门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刘大一脸焦急地冲进屋内,大喊:“老爷!您终于醒了!”
刘查礼一把抓住刘大的手,急问:“刘大,我睡了多久?”
刘大满脸困惑:“老爷,您已经失踪三天了,家里人都急坏了,四处寻找您的下落!”
“三天?”
刘查礼愕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可我分明只感觉像是睡了一夜啊!”
刘大催促道:“老爷,您快回去吧,夫人正急得团团转呢。”
刘查礼点了点头,起身欲走,却又似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了,狄大人可有问起我?”
刘大笑道:“狄大人?他昨天就回湖州了,哪有时间问起您。”
闻言,刘查礼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