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灭口的精髓便是干脆利落，尽量做到不留痕迹。
讲究的是效率，能一招解决的，就绝对不会出第二招。
拖延的时间越长，留下的痕迹也就越多。
通过勘察，现场并无打斗的痕迹，意味着两名死者基本没有还手的举动。
这就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行凶之人与死者实力差距过大，一击致命，死者毫无反抗之力。
亦或者，死者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念头。
关于这一点，通过其中一名死者倒毙的位置，便能看出一二。
此人是在逃出一段距离以后，被凶手追上杀掉的。
其二，便是死者是要护送重要的物件或者消息，这才不欲打斗，而且选择逃命。
只是现场除了一份身份文牒，便再无其他发现，因此暂时还得不到验证。
“嗯，说的不错，再看看这个。”
陆与接过狄仁杰递过来的身份文牒，有些不明所以。
待得看清身份文牒上的内容，陆与瞳孔骤然一缩，当即面色微变。
见状，李元芳不解道：“怎么了陆兄，身份文牒有什么问题吗？”
陆与深吸一口气，将身份文牒递给他。
“问题大了，你看看吧。”
李元芳接过身份文牒，认真浏览一番，疑惑道：“没看出什么问题啊？”
陆与蓦地抬起头，眯起眼睛，似是自言自语道：“隋大业七年生人……”
“陆兄，你说什么？”
“元芳兄，今夕何年？”
“神龙二年，”李元芳一头雾水：“你问这个做什么？”
曾泰也是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陆与。
陆与环顾众人，一字一句道：“依这份文牒所写，这个江小郎是前隋大业七年生人，而今已是神龙二年，算起来此人应该已经一百多岁了。”
此话一出，顿时石破天惊。
与此同时，一阵闷雷滚过天际，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当下，曾泰和李元芳皆是勃然色变，惊骇欲绝。
“什么！一百多岁？”李元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曾泰赶忙拿过文牒，果然上面写着【隋大业七年生人】。
曾泰倒抽了一口凉气，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赞赏地看了眼陆与，随即沉声道：“日间看到这份身份文牒的第一眼，我便察觉到了其中的诡异之处，按本朝律法，年过九旬的长者就应该赐勋加俸，难道县中没有备案？”
闻言，众人齐齐看向看向曾泰。
曾泰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道：“永昌县治下共有六位九旬以上的老翁，都、都有记在册呀，可是，里面没有一个叫江小郎的。”
“没有吗？”陆与若有所思地盯着身份文牒沉默不语。
狄仁杰缓缓说道：“你们都亲眼看过死者的尸身，皮肤光滑润泽，富有弹性，这哪里是百岁之人的皮肤！依我看，死者连四十岁也还不到。”
曾泰神情有些惊恐：“难、难道，这文牒……”
孤灯如豆，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众人面色皆是有些凝重。
良久，狄仁杰出声问道：“曾泰，你是何时接到报案的？”
“大约在辰时前后，学生接到报案后，便率领衙役赶赴现场，将官道封锁。”
狄仁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据我推测，案发时间应是在今日凌晨的寅时和卯时之间。”
曾泰露出疑惑之色，急切地询问缘由。
“从今天在现场勘查的情况看，死者所乘马车的车辙最为清晰，这就意味着在案发到报案这段时间内，没有其他车辆经过。”
狄仁杰继续深入分析：“因此，从案发到报案的这段时间里，这条路上只有死者的马车行驶过。而这条官道是通往东都的要道，平日里车水马龙。那么什么时候这条路上才会没有其他车辆呢？”
曾泰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在东都的城门关闭后，路上就没有其他车辆了。”
狄仁杰点头赞同：“正是如此。按照常理，东都城门在丑末时分关闭，辰时再开启。而这两个时辰正是寅时和卯时。”
曾泰这才恍然大悟：“恩师所言极是！学生愚钝，方才未曾想到。”
然而他忽然又皱起眉头，不解道：“但有一点说不通，既然城门已闭，死者为何还要赶往东都？若无法叫开城门岂不是徒劳？”
狄仁杰淡然一笑，转头看向陆与。
“陆与，你说呢？”
“答案很简单，那就是，死者有办法叫开城门。”陆与缓缓说道。
闻言，曾泰顿时一愣。
“就这么简单？”
狄仁杰微微一笑：“有时候，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往往是最简单的。”
“一只在天下四道十州出现过的滴血雄鹰，一个生于前隋大业七年的百岁之人，一匹蹄大如碗、步幅奇长的妖兽，这个案子到底有什么玄机？”
狄仁杰喃喃自语道。
此刻，天空骤然变得阴沉，雷声轰鸣，一道道惊雷犹如划破夜空的剑刃。
窗外暴雨如注，疯狂地砸向大地，整个世界被疾风骤雨所包围。
地面很快蓄积起大量雨水，不断倾泻的雨滴砸落，荡起层层涟漪。
一时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雨声和雷鸣的交响曲。
“暴风雨就要来了。”
陆与看向窗外，眼中闪过莫名之色。
“恩师，您看这件案子……”
曾泰回过神来，恭声问道。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事多半还要着落在这位老师身上。
此前的湖州命案，摆明了是他人所为，他还险些误判好人。
如今案情复杂，波谲云诡，隐隐牵涉幽冥之事，比之湖州案尤胜几分，且涉及天下数州。
他很有自知之明，仅凭自己的能力，多半是无法解决的。
沉吟片刻，狄仁杰问道：“曾泰，上午你曾说起，派县尉到江家庄查访死者江小郎的家人，是吗？”
曾泰答道：“是的，学生已经派人前去调查，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狄仁杰微微颔首，随即吩咐道：“这样吧，你马上命人将此蹄印拓下。元芳，你带着拓好的蹄印，持我名帖到殿中省，请人看一看。”
两人恭声应是，随即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