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也是肖清芳有意为之。
在她看来，孑然一身，性格淡漠的陆与，是收入麾下的绝佳人选。
一个没有丝毫野心的下属，才是最让她放心的。
她担心陆与在蛇灵中有了自己的势力，会脱离掌控趁机坐大，因此才对陆与的无人可用视而不见。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陆与实在过于咸鱼。
不仅没有野心，就连基本的上进心也是一点都看不到。
这么个无欲无求的人，让肖清芳颇有种无处下嘴的窘迫。
以往那些无往不利的拉拢招数，在陆与身上没有任何效果。
当下，肖清芳有些心虚地干咳一声，说道：“皇帝已下诏申饬武三思，罚俸一年，圈禁于宗正府。”
闻听此言，陆与微微一愣。
这情况，似乎跟说好的有些不太一样。
记得昨日，肖清芳还劝他放宽心，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皇帝不会将梁王如何。
结果今天皇帝就狠狠处罚了武三思。
罚俸一年算是聊胜于无，只代表皇帝的态度，本身并没有太大意义。
毕竟梁王殿下家大业大，倘若就指望那点俸禄过日子，府中之人恐怕要饿死大半。
真正的重头戏，在于圈禁宗正府。
宗正府，为宗正之官衙名。
宗正为掌管皇帝亲族或外戚勋贵等有关事务之官。
秦置，掌皇室亲属。
西汉沿置，为九卿之一。
宗正属官有都司空令、丞，内官长、丞。
都司空为狱官，负责关押服苦役的犯人，也常拘系宗族或外戚有罪者。
宗室亲贵有罪要先请，即先向宗正申述，宗正再上报皇帝，而后便可得到从轻处置。
同姓王犯法，宗正也可参与审理。
而这种高级监狱的待遇，也是有门槛的。
若非王爵或者是皇室宗亲，是没有资格被宗正府受理的。
武三思作为同姓王，由宗正府关押也是应有之意。
作为审理关押特殊犯人的机构，宗正府下辖的监牢，其条件自然也要比普通犯人的牢房要好上不少。
但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武三思被圈禁的事实。
陆与好奇地问道：“他会被羁押多久？”
肖清芳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说道：“玄机就在于此，旨意中并没有说时间。”
略微思索片刻，随即陆与恍然。
梁王作为对抗复唐派的桥头堡，自然不可能被无限羁押。
皇帝金口玉言，言出法随。
一旦限定时间，此事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若不等圈禁期满，朝局便出现变故，而武三思又尚被羁押，皇帝就坐蜡了。
到那时，总不能由皇帝亲自下场对抗朝臣。
如此做法，即便最终取胜，终究是落了下乘。
冷眼旁观，任由梁王与复唐派博弈，牢牢将胜负决定权握在手中。
口含天宪，一言定生死，才是为君之道。
思及此处，陆与无奈地摇了摇头。
跟这帮人打交道，没点城府的活不过三集。
耳濡目染之下，莫言说是宫内的内官，恐怕连麟德殿门前的柱子都得是空心的。
当下，看着肖清芳不时投来审视的目光，陆与挑眉道：“大姐，若是有什么话，直言便是。”
“其实……也没什么，”
犹豫片刻，肖清芳支支吾吾地说道：“贵府，莫不是曾与今上有故交？”
也难怪肖清芳会如此做想，实在是皇帝的表现太过反常。
其实武则天对武三思很难说有多深的感情。
在前者尚未发迹之时，武三思之父对其多有苛待。
而在其上位以后，她的两个哥哥，武元庆和武元爽先后离奇身亡。
这背后，很难说与武则天没有关系。
武三思虽然是她的亲侄子，但武则天对其未必有多少亲情在里面。
在武则天眼里，武三思未必是个好侄子，但确实是一件不错的工具。
而武则天之所以对其百般维护，也正是这个缘故。
如果非要在陆与和武三思之间择其一，皇帝必定会选择后者。
毕竟陆与内卫阁领的头衔，还是被强加上去的。
若要论及忠心，武则天没有信心能比得过狄仁杰。
最重要的是，从陆与晋升为右武卫中郎将的第一天起，便已经天然处于皇帝的对立面，自动成为复唐派的一员。
狄仁杰与陆与几乎是朝夕相伴，这一点已经成为既定事实。
这些事实，肖清芳心中也是清清楚楚。
正是因为清楚，她才愈发地不能理解皇帝的行为。
其实关于陆与的背景，肖清芳是真的不太了解。
她也曾动用手下内卫以及蛇灵的力量调查过陆与，然而得到的情报却让她不甚满意。
收集到的情报，大都是关于陆与游历江湖时所发生的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挑战各路高手，以及血战异族，获得【血手人屠】的美名。
追溯源头，这一切都在陆与出道的那一年戛然而止。
再往前追查，便是查无此人，没有丝毫痕迹。
仿佛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
而虎敬晖作为陆与的好友，一番询问自然也是毫无收获。
而肖清芳又怕过度调查，引得陆与反感，影响她的招揽大计，无奈之下只得就此作罢。
蛇灵背调的严苛程度，比起内卫的选拔，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阁领亲自主持审查，自然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因此，陆与也是蛇灵内部为数不多，履历不透明之人。
陆与瞥了眼肖清芳。
他自然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贼心不死，想探探他的底。
只是天一门素来人丁不旺，每代弟子不过寥寥数人，加之山门异常隐蔽，因此鲜为人知。
而且就连他自己，也是不久前才知晓自己的身世。
因此，就算当初肖清芳的背调强度再加强几分，也不可能发现什么。
此刻，陆与眼底一片冰冷。
其实肖清芳说的也没错。
他与武则天的确有故交。
而且是被灭满门的那种交情。
见他神色不豫，肖清芳只当是勾起了陆与不好的回忆，当下也不再多问。
毕竟蛇灵之中，大多数人身世悲惨。
当然，也不是没有更惨的。
还有些，连自己的身世也不曾知晓。
她只当陆与也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