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众面色肃然，扶刀而立的千牛卫，陆与隐隐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瞥了眼寝宫，殿门依旧紧闭，不知此刻武则天心境如何。
思及此处，陆与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寝宫内，武则天胸口起伏不定，难以置信道：“怀英，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禀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那无头厉鬼，还有何云，以及前来灭口的刺客，皆已被臣等拿住，为了稳妥起见，臣已命永昌县令曾泰天亮起行，将这几名贼子押赴京城，陛下可以随时验看。”
狄仁杰恭声道。
武则天长出一口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不必了，朕相信你。”
沉吟片刻，她低声道：“朕准你所奏，照此行事，不得有误。”
“谢陛下，臣这就下去准备。”
武则天微微颔首，眼中满是凛然的杀意。
……
……
夜空之上，一道道冗长的电闪肆意划过。
寝殿之内，漆黑一片，悄然无声。
武则天头戴黄铜头罩，安静地躺在床上，已然陷入沉沉梦乡。
屋外，铁棍牵引着电流，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迸射出一片片绚烂火花。
“吱呀——”
随着一声轻响，门缓缓开了一道窄窄的缝隙，一双脚小心翼翼地走进寝殿，一步一步，慢慢朝着武则天的床靠近，一根裹着兽皮的铜丝拖拽在其身后。
一只手轻轻撩开了帐幔，见武则天仍在酣睡，那只手悄然将铜丝的一端轻轻连接在了武则天的黄铜头罩上。
不多时，惊雷炸响，闪电狂舞，惊天动地。
铁棍导引的电流顺着地上的铜线如脱缰野马般疯狂冲进殿内。
帐幔里骤然传出一阵滋滋作响的巨响，床也随之不停地颤抖起来。
紧接着，一缕轻烟从帐幔中缓缓渗了出来。
“扑”的一声，殿内的风灯被点亮，一双手轻轻撩开帐幔，只见春香头戴黄铜头罩，脸色铁青地躺在床上，已然没了生机。
武则天脸色如霜，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身旁，狄仁杰静静地望着她。
武则天咬牙切齿，怒声道：“这群胆大包天的逆贼！”
狄仁杰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个案子从起始，便是冲着陛下而来的。”
武则天猛地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惊愕。
“怀英，你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您可愿知晓这其中真相？”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微微颔首。
“那微臣便如实相告。”
“说吧，今晚但说无妨，无论所言何事，皆无忤逆之罪，有话尽管直言。”
狄仁杰点点头，随即开始讲述。
“那臣就从头说起，两年之前，陛下曾秘密下令，命国师王知远和飞龙使何云统率内卫，于江湖之中组建一个秘密组织。他们打着反武的旗号，实则是为了联络那些隐匿在江湖各处的反武势力，将其吸引出来，而后一举歼灭。臣所说这些，可对？”
武则天的脸色略显尴尬，轻轻咳嗽一声，点了点头。
狄仁杰继续说道：“然而，王知远却未遵循陛下的密令行事。他们成功联络到各派反武势力后，非但没有将其剿灭，反倒将其收归己用……”
武则天惊得瞪大了双眼：“收为己用？”
“正是如此，只为了他们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究竟是何目的？”
狄仁杰沉声道：“谋害陛下，挑起太子与梁王之间的争斗，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武则天急声道：“谁！你所指的究竟是谁？”
狄仁杰微微一笑：“陛下莫急，且听臣慢慢道来。这两年多来，王知远和何云收拢各派反武势力，使得自身实力迅速膨胀。然而，他们手下仍有众多忠于陛下的内卫，这些内卫知晓了内情，欲向陛下密报，怎料被王知远和何云察觉。
“于是，这二人妄图不暴露自身及内卫的身份，又能铲除异己，便想出了这假借厉鬼作祟的‘滴血雄鹰’之计，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对所有知情内卫的大清洗。河东、陇右、剑南三道接连发生血案，最终甚至蔓延到了天子脚下的东都。
“最终，内卫府阁领孙殿臣进京密报，却惨死于永昌县通往东都的官道之上。”
武则天喃喃道：“所谓的厉鬼作祟，原来竟然是这样。”
“与此同时，便是宫中闹鬼之案。其实，陛下先前所述的噩梦，并非虚幻之梦，而是王知远的亲信春香等人暗中作祟。”
武则天倒抽一口凉气，不住点头道：“怪不得，每次的噩梦都如清醒时一般清晰，至今还历历在目。”
“他们这般作为，只为让陛下深信闹鬼之事，难以自拔，从而为后续用那所谓法器谋害陛下铺平道路。”
武则天皱眉问道：“既然他们的人已在我身旁，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狄仁杰淡然一笑，说道：“恕臣无状，陛下若遇刺身亡，身旁内侍宫女皆会受疑，追查之下，不出一日便能揪出元凶，绳之以法。”
武则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们这才想出这毒计。知我自王皇后之事后惧鬼怕魂，便以此弱点攻击，直把我逼至崩溃。王知远再献宝，趁我不察，用雷电谋害于我，再借春香等人之口，称我被厉鬼所害。”
“此计着实歹毒！我定要将王知远碎尸万段！”武则天满面杀意，咬牙切齿道。
狄仁杰缓缓摇了摇头，道：“臣本以为何云是元凶，然今日审问何云，才知首恶乃是王知远。想到他进献的所谓安神法器，实乃弑君凶器。臣这才连夜赶往京城，面见陛下。”
武则天长叹道：“能破此奇案者，当今天下，唯狄怀英一人耳。”
“陛下过奖，然王知远亦非元凶首恶。”
武则天点点头：“你说过，元凶欲借我之死，挑起太子与梁王的争斗。”
“若陛下殡天，太子与梁王必争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届时此人凭借其号召力，以反武势力为后盾，出面收拾残局，坐收渔利，此计不可谓不毒。”
武则天颤声道：“怀英，此人究竟是谁？”
狄仁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陛下难道真的猜不出吗？”
武则天神色有些复杂，眸底闪过一丝哀伤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