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此言虽有倚老卖老之嫌,但也算是句大实话。
因为年龄的天然限制,陆与的眼界与阅历自然是比不上一些老家伙。
人老成精,绝非戏言。
况且有的人,粘上毛比猴子还精。
而陆与吃过的亏,更是一点不比旁人少。
此前的幽州之行,对手更是花样百出。
什么调虎离山,浑水摸鱼之流的手段,堪称是花样百出,恨不得把三十六计用个遍。
尤其是龙风,一副你死我活的狠劲,唬得一众下属一愣一愣的,稀里糊涂就垫了桌脚,最终成为堂主大人断后的冤死鬼。
如今龙风已逝,那一幕依旧深深刻在陆与心中。
再加上今夜与许世德对阵的黑衣首领,口号喊得慷慨激昂,然而其脚底抹油的英姿,看得陆与直摇头。
连连感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有鉴于此,曾经犯过的错误,眼下自然不会再犯。
此人明知不敌虎敬晖,却依旧率先发起进攻。
排除活腻的可能性,就只有一种解释。
这人有后招。
再看两人交手的位置,不断向旷野深处移动。
而在旷野尽头,便是大片一望无际的密林。
见此情形,陆与当即便明白了此人的打算。
莫看对方眼下张牙舞爪,气势如虹。
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之时,也不会有丝毫迟疑。
届时这人往林中逃窜,山高林密,两人也无从追查。
明知不敌还要头铁,那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才会干的事情。
大浪淘沙,能活下来无一不是人精。
因此,在此人反常停下脚步,选择与两人对阵的一瞬间,陆与便开始警觉起来。
随即,陆与不动声色封掉其退路。
倘若退无可退,不知此人还有什么后招。
陆与倒是没有上前助拳的打算。
单是虎敬晖一人,对方便已经难以招架,落败也是迟早的事。
当下,元义也察觉到陆与的动作,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看来今日,是无法善了了。
虎敬晖却是浑不在意。
有陆与在一旁掠阵,他完全没有任何压力,尽情放手施为。
眼下两人激战正酣,虎敬晖整个人散发出强烈的战意。
他手中的幽兰剑上下翻飞,矫若游龙,打得元义连连后退。
元义只得硬着头皮勉强支撑,手下的动作却是越来越慢。
……
……
孤灯如豆。
不大的小屋中,昏暗的烛火不断跳跃。
此刻,李规面含忧色,不断地来回踱步。
此前紫袍人的那番话,他是半个字也不信。
李规出身贵胄不假,但并不代表他笨。
落难以后,他也饱尝世间冷暖。
堂堂太子尚且畏惧武则天的滔天权势,畏畏缩缩不敢起兵。
那紫袍人身为内卫,又如何敢出卖自己的主子,助他劝说太子起兵。
甚至于,他连对方是否能弄来太子本尊,也是将信将疑。
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倘若惹得对方翻脸,那才是万事皆休。
他倒是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但事关李唐复国大业,绝不能断送在自己手中。
因此,他也只得暂时与对方妥协。
昔年他尚在越王府中之时,也曾结交过一些江湖人士,其父越王李贞手下就有一批奇人异士。
他曾听闻江湖上有一种可以改头换面的神奇易容之术,但却从未亲眼见到过。
难道,紫袍人欲以此手段,骗他说出那本蓝衫记的下落?
思及此处,李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之色。
他正思索间,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即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李规抬头看去,当下不由得一愣。
只见紫袍人率几名下属迎面走来。
在其身后,还有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
他定睛一看,当下忍不住失声惊叫。
“太子殿下!您怎么会在这?”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李显。
“李规,你受委屈了。”
李规苦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殿下,都是我太任性了。”
他轻声叹息道:“没想到,竟是刘查礼背叛了我。”
当下,许世德斜睨了一眼李显,犀利灼人的目光,让后者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随即他缓缓开口说道:“按照我们的约定,我把太子请来了,你们好好聊一聊吧。”
李规瞥了他一眼:“先前的约定有效,我会配合的。”
只一眼,他就确定了眼前太子的身份。
此前他曾近距离接触过太子。
那股软弱无能,畏畏缩缩的气质扑面而来,与先前并无任何区别。
这般独一无二的仪态,如假包换,绝对做不得假。
“那正是我所期望的。”许世德点点头。
太子叹了口气:“你们都到门外等候吧。”
许世德应声而出,冲屋内的黑衣人一挥手,众人纷纷退出。
“那本《蓝衫记》现在何处?”
房门刚一关上,李显便急不可耐地问道。
“我把它交给了刘查礼的儿子刘传林。”
李规“我深信他不同于其父,是位正直的人。”
“那书如今在他手中?”
李规见状笑道:“殿下,刘传林和刘查礼不同,他是个非常正直的人。我到湖州后,与这位刘公子交情甚好。”
“有一天,他深夜来见我,让我赶快逃走,说是内卫来到刘家庄,要抓我。我见势不妙,便将书的下落告知刘传林,那本书就藏在他房间桌底,第六块灰砖之下……”
话音未落,紫袍人忽然破门而入,神色之间充满得意的笑容。
“李规,你终于说出了书的下落!”
李规瞪大双眼,随即似有所悟,难以置信地看向李显。
太子颤抖着嘴唇,痛苦地说道:“我落入了他们的手里,是……是他逼我这么做的!”
闻言,李规的心瞬间沉入冰窖。
他望着太子那无奈而愧疚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随即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脊背升起。
“难道这就是李姓宗室的命运?”
他缓缓闭上双眼,泪水滑落脸颊。
他心中那份长久以来的执念,似乎都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我……”
李显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