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笨手笨脚抬起木箱的女官,黑暗中的人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随即闪身消失在夜幕中。
一座不知名的偏殿内,须发皆白的老天师盘膝坐于蒲团上,气息悠长,呼吸不徐不疾。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其中夹杂着雨水扑打地面的声音,听得并不真切。
“吱呀~”
只听得一声低沉的闷响,随即房门被人推开,一股湿润感扑面而来,伴随着空气中的土腥味。
“师尊,他们开始动了。”玄色衣袍的青年快步走进屋中,抱拳恭声道。
闻言,老者霍然睁开双眼,双眸精光流转。
“陛下可有异样?”
“目前没有危险,”
青年答道:“只是一些致幻药物,小剂量尚不足以致命。”
老者微微颔首,沉吟片刻,说道:“撒出人手,严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青年恭声应是,当即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弟子离去的背影,老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作为镇守禁宫的守护者,守卫宫廷是他的职责所在。
但,也仅此而已。
至于其中涉及到的权利斗争,他向来都是冷眼旁观,从不出手横加干涉。
作为超然物外的存在,他亲眼见证过太多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在此处上演。
当初武氏临朝便是如此,如今也是一样。
没有只升不降的波浪,也没有只涨不跌的人生。
他所效忠的对象,从来都不是某个人,而是这个国家。
所以他不允许有人扰乱宫闱,行刺杀之举,让这个国家陷入动乱。
但眼下的权利斗争,他却是无从下手,也不想牵涉其中。
至于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他并不关心。
说到底,他只是供奉,而非某个人的心腹。
这也是帝位更迭,他却始终稳坐如山的重要原因。
譬如当下。
他可以坐视幕后之人上位,但倘若那人欲对皇帝本人不利,意图谋害,涉及安危之举,他也不会无动于衷,任由那人恣意妄为。
其实对于眼下这类暗中交锋,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他已经见过不知多少。
太宗朝的太子举兵谋反,事败被镇压,场面比眼下不知道要大多少。
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眼下再看这点小场面,自然是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唉,安安分分地做个公主,一辈子享受富贵不好么?”
老者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叹息。
他早已察觉到背后装神弄鬼,搅弄风雨之人的身份,但却并未有所动作。
其实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简单,直接擒下那人,将之带到皇帝跟前,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但这并不符合他一贯的处事原则。
在他心中,天下大势并非某个人所能阻挡。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当年也正是因为观念不同,他才与师兄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师兄,时间会证明,我才是对的。”
老者喃喃自语,随即缓缓闭上双眼,大殿再度陷入宁静,只有烛火在微微跳动,映射出昏暗的光芒。
……
……
夜色渐沉,窗外的雨越发倾泻,雷声如巨鼓在夜空上重重敲击。
狄春端着热茶朝正堂走去。
“狄春。”一声呼唤从背后传来。
狄春回过头,见陆与步履匆匆地追了上来,湿漉漉的发梢滴下的水珠在烛光下闪烁。
狄春回过头,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陆将军,是你呀,还没休息吗?”
陆与摇了摇头,接过狄春手中的托盘,笑道:“你去歇着吧,我来给大人送茶。”
狄春点了点头,将托盘交到陆与手中,随即转身离去。
书房内,狄仁杰坐在桌案前,堆满了各州的公文。
他轻轻敲击着桌面,凝思不语。
“怪哉!”狄仁杰低声道。
就在此时,陆与推门而入,轻声走到书案前,将茶放在狄仁杰面前:“大人,夜深了,还没休息呀。”
狄仁杰抬起头,看见陆与站在门前,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是你呀,陆与。”
“卑职冒昧打扰。”
陆与笑道:“这雨下了这么多天,真是让人心烦。”
狄仁杰递过几份公文:“你来得正好,来看一看剑南道益州、陇右道鄯州、河东道蒲州送来的公文。”
陆与接过公文,快速浏览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滴血雄鹰?”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这等装神弄鬼的手笔,很明显是幕后之人不欲人知,企图掩盖真正的目的。
所谓的神神鬼鬼,魑魅魍魉,他从来都不信。
“没错。”狄仁杰点头,
“三个地方,远隔千里,却同时发生了如此恶性凶杀案。而且现场唯一的线索,只有一只滴血雄鹰。”
陆与眉头紧锁:“这些死去的流人,都是些无身份户籍之人。”
“正是。”狄仁杰沉声说道,
“这滴血雄鹰到底代表着什么?是什么令这些流人聚集于此?又是什么原因令他们惨遭毒手?”
陆与微微颔首,眼下的问题的确有些棘手。
就在此时,门外再度响起脚步声。
两人抬头看去,只见李元芳迈步走进屋中。
看到屋中的两人,李元芳也乐了。
“你们两个,大半夜不休息,怎么都到我这里来了。”狄仁杰抚须笑道。
“雷声扰得心烦意乱,躺下也睡不着,就过来看一看,”李元芳微微一笑,
“陆兄也在,何时来的?”
“我也是刚到,正好,你看一看这个。”陆与将手中的公文递给他。
按照规定,此等公文都是朝廷机密,没有许可,无关人员是不得轻易查看的。
但三人都是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的,自然是无需理会这些繁文缛节。
李元芳接过公文浏览一番,抬头看向两人,眼中满是惊愕之色:“滴血雄鹰?”
“有何感想?”陆与笑道。
“简直是不可思议,”李元芳皱眉道,
“按理说,凶手作案以后,应该尽快离开现场才是,为何还会在案发现场作画,除非……”
“除非此事非人所为,对吗?”
陆与笑容依旧,所说的话却是令人蓦然心惊。
窗外雨声依旧,一阵刺骨的寒意却是悄然袭上三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