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悲伤春秋之际,一阵破空声响起。
肖章抬起头来,只见夜空中两道身影飘然而至。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纵有万般不甘,但对血灵姐妹的及时搭救,他还是充满感激。
他虽然狂傲,却也并非不知好歹。
若非对方及时搭救,此刻他已经身首异处。
“多谢二位出手相救。”
肖章强撑着站起身,恭声行礼向两人道谢。
血灵姐妹立于原地,未有任何动作,连遮面的纱巾也未曾取下。
显然对肖章的感激浑不在意。
“大姐有令,依命行事而已。”
小凤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
闻言,肖章神情一僵。
这话就有些扎心了。
瞥了眼手足无措的肖章,小梅淡淡地说道:“不必言谢,速速离去吧。”
听罢,肖章面色涨得通红。
他的嘴角动了动,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武道一途,菜是原罪。
技不如人,任何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败了就是败了,他认栽。
他自恃身份,总归还是要留些颜面的。
类似天气不好、视线不佳、脚下地面太硬或者没状态之类的理由,那才真是脸都不要了。
……
更扎心的是,姐妹两人言语之间,仿佛颇为嫌弃,将他当做累赘一般。
然而肖章却是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心。
方才双方交手的场景,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差距。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的扔。
他倾尽全力,也不过勉强在陆与手下走上几招。
后续血灵出手之时,自己竟然连双方的动作和位置都只能看个大概,宛如雾里观花。
他这才悲哀地发现,自己拼尽全力,对方却是随手而为,便将自己击败。
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资本,在别人眼中,只是笑话罢了。
思及此处,肖章精气神全无,整个人失魂落魄,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当下他不再多言,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左右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说起来还要感谢肖章,若非此人极力求战,两人还未必有机会见到陆与。
“感觉如何?”
“嗯?”
小凤微微一愣,见姐姐脸上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蓦然间面色绯红,耳垂也是娇艳欲滴的嫣红。
她抬起头,目光有些躲闪,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感觉么……还不错,姐姐没试过吗?”
少女眼波流转,似笑非笑道,不待其反应过来,当即脚尖轻点,飞身离去。
小梅立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躁动的心。
她的眼神闪烁,时而望向某个方向,时而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并不介意与妹妹分享这份美好。
当年的相遇,是两人在这人世间仅存的温暖。
小梅轻咬樱唇,旋即嘴角微微上扬,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温暖而明媚。
笑容轻轻拂过唇角,眼角的笑意似是月牙般温柔。
下一秒,人影蓦然消失在原地。
……
……
翌日,晨光初露。
大军拔营,陆与据马立于大军之前的一处高坡上,难掩心潮澎湃。
阳光洒在他坚毅的面庞上,映出刚毅的轮廓。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下方整齐排列的五千精骑,不由得心神激荡。
麾下精骑皆身披铁甲,胯下战马嘶鸣,喷出阵阵热气,在军阵上方汇聚起大片白烟,蹄下泥土翻飞。
在这片广袤国土,集中无数资源供养,才能打造出这样一支武装到牙齿的职业军人。
放眼这个时代,如此装备的大军,对于周围的游牧民族而言,无异于是降维打击。
这也是陆与之所以敢于以五千铁骑,千里驰援赶赴十几万人的战场之底气所在。
纵马驰骋沙场,对于每一个男人而言,都有这莫大的吸引力。
“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号角声划破苍穹,五千精骑如同被释放的洪流,顷刻间奔腾而出。
马蹄击打大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骑士们眼神坚定,手中紧握武器,随着战旗的指引,身影在扬起的尘土中若隐若现,如同一道道闪电,划破清晨的宁静。
缰绳在手,陆与脚跟轻点马腹,下一秒,坐下骏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奔出去。
北地的寒风自荒野而来,如同无形的利刃,划过裸露的皮肤,被割得生疼。
凛冽的寒风卷起地上的雪花,在空中旋舞,如同一群白色的精灵在进行着无声的狂欢。
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蹄印。
陆与眼底满是兴奋,每一次驰骋都让他感到血脉贲张。
不管是默啜,还是李尽忠,最终都将臣服在铁蹄之下。
在陆与身侧,跟着一名身材高大,皮肤略黑的大汉,此人正是随军而来的校尉。
随军校尉名叫李简,归属五城兵马司麾下,此次随军北上,陆与挑选他随同自己,率领五千精骑先行。
犹豫片刻,李简试探着问道:“将军,突厥人真的会来吗?”
早晨拔营出发之际,陆与便告诉他,近日可能会与突厥人遭遇,让他早做准备。
初时听闻这个消息时,李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将心比心,他不觉得陆与这位上官,有任何理由欺骗他,
此次北上是为了对付契丹人,如今骤然变更目标,难免有些措手不及。
更重要的是,几年前突厥与大周已经缔结盟约,双方约定永不再战。
李简久居边塞,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从此边疆安宁,异族永不再犯。
这些人诺言的有效期,有时比手纸还要短。
但这次着实也太短了些,盟约墨迹未干,庆祝和平的宴会味道尚未完全散去,突厥人便骤然翻脸。
而且突厥与契丹的体量,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前者带甲数十万,综合实力比之大周亦是相去不远。
此前双方的全面北地战争,他也是亲历者之一。
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波及北地全境十余个州,战争持续数年,累及参战人数将近百万,远不是当下与契丹人的小打小闹所能比拟的。
倘若再度与突厥人交手,就凭他们手下这点兵力,无异于羊入虎口。
见他神情凝重,陆与微微一笑,开口道:“无需太过忧虑,吉利可汗并无背叛盟约之意,只是突厥内部有些不安分的人,可能会对我们动手,总之小心无大碍。”
闻听此言,李简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倘若对方不出动大军,就凭手下五千精骑,足以击破数倍于己的敌军。
环顾前后蜿蜒盘桓数里的大军,陆与面上不动声色,心却是悄然提了起来。
身为主将,手下数千人的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他必须稳住军心,不能让手下人瞧出破绽。
此次之所以亲率精骑而来,正是为了打李尽忠一个出其不意,配合正面的王孝杰夹击契丹人。
如果他所料不错,赵文翙麾下的大军,多半已经凉了,根本指望不上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支奇兵的真正作用,是替代赵文翙的借道大军,完成对契丹人包抄合围。
相较于赵文翙麾下的一万五千余人的大军而言,他手中的兵力有些捉襟见肘,但胜在都是全甲的精锐骑兵。
只要将契丹人的大阵冲散,阵型动摇崩溃,后续便是衔尾追杀。
慌不择路逃命的丧家之犬,人数再多亦是无用。
以麾下精锐之利,加之突然袭击,原本他是有七成把握的。
但如今肖清芳有所防备,联络默啜阻拦援军,此次行动的先机便已经失去大半。
为今之计,只有打时间差,加快行军速度,在突厥人反应过来之前,尽快赶到东硖石谷,发起对契丹人的进攻。
或者直接将拦路的突厥大军击溃。
日前便已经派出侦骑探查,想来今日或有回报。
思及此处,陆与转头看向身旁的李简,“我们现在的位置在何处?”
“禀将军,大军已过田齐县,按照目前的行军速度,后日午时便可到达东硖石谷附近。”李简恭声道。
听罢,陆与微微颔首。
李简在幽州任职日久,对毗邻的崇州十分了解,有这么个人形地图在身边,随时可以确定目前的坐标位置,掌握行军进度。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行军的节奏。
一名骑兵如黑色的闪电疾驰而来,在陆与马前猛地勒住缰绳,马嘶鸣着扬起前蹄。
那骑兵来不及下马,抱拳急声道:“将军,前方数十里处,发现大批突厥大军,似有备而来,尘烟蔽日,恐有数万之众!””
陆与剑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惊色,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决然。
虽然他早有预料,却不想敌人来得如此之快。
身旁的随军校尉听闻消息,亦是面色微变。
陆与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隼,转头与李简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略作商议后,陆与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身,叫来传令兵,沉声下令道:“即刻通传全军,停止行进,列阵准备迎敌!”
传令兵抱拳应是,随即打马奔向行进中的大军。
不多时,浩荡的行军队列停下脚步,骑手们紧勒缰绳,战马原地踏蹄,嘶鸣阵阵。
各部骑兵纷纷抽出腰间武器。
一时间,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
在各部主官的调配下,迅速调整为弧形攻击阵型。
陆与策马掠过大军之前,身姿挺拔如松,屏气凝神,冷静地扫视着四周。
“众军听从号令,抗命不遵,违令者斩!”
陆与运转内力,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军阵。
沉稳而威严声音,随同呼啸的寒风瞬间传遍整个军阵。
……
……
广袤无垠的旷野之上,狂风呼啸,陆与率领的五千精锐骑兵静立于此。
他们身姿挺拔,盔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陆与目光坚毅,右手搭在幽兰剑上,神色严肃地审视着前方。
远处的天际,一条黑线缓缓浮现,伴随着沉闷的隆隆声。
那正是突厥大军的身影。
陆与与李简策马奔上一座土丘,两人登上高处,手搭凉棚,极目远眺。
李简眉头紧皱,脸色凝重地说道:“将军,突厥大军人数众多,怕不下三万之众!”
他并非是怕上阵对敌,而是唯恐误了大事。
毕竟此次幽州驻军可谓是倾巢而来,总数也不过一万五千之众。
眼下先锋五千人所面对的敌军,便已经达到三万之众。
突厥大军逐渐靠近,马蹄声如闷雷般滚滚而来,扬起漫天的尘土。
陆与定睛细看,只见这三万突厥大军几乎都是骑兵,阵型并不严整,似乎分为几部分。
各部之间联系松散,隐隐有各自为战之势。
在敌军的中军位置,数十名身着精甲的亲卫,正簇拥着一名顶盔掼甲的高大武将缓缓前行。
盯着那武将头盔上的缨缦看了好一阵,陆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不知对方是不是过于疏忽大意,还是瞧不上他们这点人。
此刻远远观之,对方阵型颇为松散,而且毫无进攻的姿态,摆出一副挨打的架子。
各结合处泾渭分明,似乎互不统属。
看着着装各异,手持各种五花八门兵器的突厥大军,陆与不由得摇了摇头。
“莫慌,观其阵型杂乱,毫无章法,想来多半是群乌合之众。”
并非是宽李简的心,陆与是真的有些意外。
吉利可汗手下的那些亲卫,他曾亲眼所见,个个骁勇善战,彪悍异常,连他都眼热得紧。
那些令行禁止的亲卫,与眼前的这群生物,根本就是两个物种。
若非事先从小梅小凤那里得到情报,陆与很难将之与牙帐的亲卫,一同归入突厥的战斗序列。
果然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突厥中央禁军与地方镇兵的差距,比之中原王朝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双方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生物。
陆与虽然没有指挥大军团作战的经验,但仅凭肉眼观察,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