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与之所以没有被肖清芳洗脑，最关键的一点是，他加入蛇灵之时，已是弱冠之年。
这个年纪的三观已经成型，而且师父陆天然和小师弟让他感受到完全不输前世家的温暖。
因此，陆与是不怎么看得上肖清芳这种劣质PUA的。
但这群从小流落他乡的流人之后哪里见过这些，一番亲情感召下，便对肖清芳死心塌地，纷纷成为最坚定的死士。
其实说到底，蛇灵和复唐派的目的并没有太大区别，都是为了推翻武则天的统治。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复唐派推翻武氏天下，是为了恢复李唐正朔，重现昔年大唐容光。
而以肖清芳为首的蛇灵组织，推翻朝廷则是为了自己上位。
关于这一点的可行性，陆与觉得非常低。
复唐派人均激进分子，遇事必定喊打喊杀，一众朝臣渴望再次沐浴大唐容光，多年来望眼欲穿，根本不需要动员。
而每次一到这个时候，武氏诸王立刻便会转入地下斗争。
没办法，这群疯子他们也得罪不起。
说动手那是真动手，下朝提把刀在宫门外收着，冷不丁来上一刀，谁也扛不住。
蛇灵成员虽然大都是被肖清芳从小收留，加以所谓的亲情笼络人心，但说到底本质上还是连哄带骗。
因而两者存在本质上的区别。
而且肖清芳妄图上位，其难度远超复唐派光复大唐。
如今肖清芳唯一的优势，便是蛇灵未曾露相。
一旦将来野心暴露，立时便会面临各方的联手绞杀。
别的不提，武氏诸王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这帮人跟复唐派斗了这么多年，如今又来了个白日做梦想摘桃子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梁王殿下第一个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妄图插队的阴谋家。
想夺权？
后面排队去！
没看到梁王殿下也在这苦哈哈的熬么。
当下，陆与看了眼笑而不语的张柬之，替肖清芳默哀了几秒。
不提狄仁杰，单是一个张柬之，就不是肖清芳能够对付的。
这些纵横朝堂数十年的老人，皆是人老成精之辈。
他们摸爬滚打的一辈子，下到底层的弯弯绕绕，上至高层的血雨腥风，他们都见过，并且亲身经历过。
何不食肉糜的傻子皇帝，历史上倒是有一些。
没办法，投胎是门技术活，有的人出生就在终点。
可要说脑子不灵光的宰相，纵观古今，也是屈指可数。
没点手段的人，根本坐不上那个位置，即便侥幸上位，也必定待不久。
而张柬之受命于危难之际，在狄仁杰离京，京中局势紧急之时，尚能安抚住一众朝臣，平衡各方势力。
最终凭借自己的智慧，巧妙化解掉重大危机，一场泼天大祸，就此消弭于无形。
这份洞悉人心的头脑，精准把握时局的眼光，不知道要甩肖清芳几条街。
陆与丝毫不怀疑，若非皇帝有意拉偏架，公然偏袒梁王，凭狄仁杰和张柬之的诸多手段，梁王这点斗争水平，早就被两个老江湖弄去垫桌脚了。
此刻，陆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面前的张柬之。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位宰相大人，似乎对自己有种没由来的亲近之意。
难道宰相都是这般平易近人，让人如沐春风？
思及此处，陆与失笑着摇了摇头。
个例不具有普遍性。
说到底，自己也就见过两位宰相。
好像也不对。
如今这天下间，好像也就这两位宰相大人了……
张柬之倒是丝毫不避讳陆与，当下笑道：“狄公交代之事我已知晓，稍后我亲自去查吴孝杰和刘查礼的库档，这二人都是做过官的，想来不日便有消息。”
“倒是陆小哥，这几日可有安排？”
闻言，陆与挑了挑眉。
方才还是一口一个陆将军，这会儿已经晋级为陆小哥了。
亲近之意一览无余。
这其中的意义，陆与很明白。
虽然先前皇帝任命他为内卫府阁领，这种离间的手段，或许对下面的人有用，但对于狄仁杰和张柬之这种宦海浮沉半生的老狐狸来说，自然是一眼看穿。
他从幽州案开始，便一直跟随在狄仁杰身边，后来更是堂而皇之居于狄府。
狄仁杰虽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但这份待遇，除了未来的侄女婿李元芳，也就只有他了。
此次，他更是携狄仁杰手书密信而来。
倘若张柬之连他都不信，放眼朝野，也就再无人可信了。
而且狄仁杰也未有瞒着他的打算，命他亲自赴京送信，这些事自然都会知晓。
先前张柬之看完书信，亦是心领神会，对陆与也是毫无保留，把话说得很明白。
如今看来，狄仁杰心中交代之事，应该就是让张柬之探查刘查礼和吴孝杰的底细，以及两人的关系。
关于这一点，很好理解。
在狄仁杰看来，目前刘查礼是本案的关键，一系列事件都是围绕着此人展开。
而吴孝杰则是与太子有关，并且隐隐与先前死在湖州的两名长安人士有所牵连。
因此，狄仁杰早就怀疑刘查礼与吴孝杰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
原本，狄仁杰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借刘查礼引出幕后之人。
不料事情后来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刘查礼假死脱身，李元芳追随探查，自此失去消息。
再加上被灭口的刘大，以及同样失踪的莹玉。
案件就此陷入僵局。
如今对方稳坐钓鱼台，而狄仁杰虽然凭借手中有限的线索，推理出一些事情，但核心真相依旧一无所知。
如今他远在湖州，京城全靠张柬之勉力支撑，再加上此时隐隐与太子有关。
因此，当下狄仁杰也顾不得这许多，派陆与秘密前往京城调查两人底细。
其实陆与也明白，此番京城之行，并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此刻，皇帝多半也已经得知他进京的消息。
关于这点，狄仁杰和张柬之亦是心知肚明。
因此，张柬之才会着重点明三个字——这几日。
刘查礼和吴孝杰不过是两个无关紧要的小官，其档案也并非是什么秘密。
若是下些功夫，半日便可拿到两人的库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