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片刻，饥饿的本能终于战胜理智。
莹玉接过烤鱼，也顾不得表面烫人的温度，当即大快朵颐起来。
看着她狼吞虎咽，李元芳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野果放在她身边，走到一旁坐下。
“怎么一点味道也没有？”
埋头吃鱼的间隙，莹玉出声问道。
方才看着他吃得有滋有味，自己忍不住出了个大丑。
如今真的拿在手中品尝起来，才发现除了鱼肉本身的香味，便再无其他味道。
李元芳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有的吃就不错了。”
昔日他在甘南道落难之时，被人一路衔尾追杀，走投无路之时，甚至吃过田鼠和蛇。
如今还能吃上烤好的鱼，已经是极为难得的美味。
莹玉神色一滞，这才想起两人目前的处境。
她并非是嫌弃食物的味道，只是他吃得太香太诱人，其中的反差实在太大，这才忍不住有此一问。
沉默片刻，莹玉继续埋头啃起鱼肉。
李元芳拨弄着燃烧着的火堆，不让它熄灭。
山里昼夜温差极大，夜间温度很低，倘若没有这堆火，他倒是没有太大问题，对方却很难熬得过去。
“刚才为什么不下手？”李元芳用树枝拨弄着火堆，蓦然开口道。
刚才他低头为她解开藤索之际，是个极佳的下手机会。
只是到底有没有防备，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闻言，莹玉神色一僵，手中的动作也缓缓停下。
“你什么意思？”莹玉鼓着腮帮子，口中的鱼肉还未来得及咽下。
“你不是一直想走吗？”
李元芳看着眼前燃烧着的火堆，淡淡地说道。
沉默良久，莹玉抬起头注视着他，缓缓说道：“我能相信你吗？”
“你觉得呢？”
到这个份上，他都忍住没有动手。
她是本案为数不多的知情者，其中的诸多事件她都有参与，很多疑问都需要由她来解答。
除此之外，他基本不杀女人。
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她凝视着眼前之人，沉默良久，方才轻启唇齿：“其实，我……是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女。”
声音细若蚊鸣。
但当说出来以后，她却如释重负。
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搬开。
闻听此言，李元芳再也无法保持淡定。
当即霍然起身，急声道：“你是太子的人？”
莹玉点了点头，沉声道：“一年前，我受太子秘派来到刘家庄，伺机打探一个人的下落。”
不待李元芳答话，她自顾自地接着说道：“那人名叫李规，是越王留存于世的唯一血脉。”
此话一出，顿时石破天惊。
他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
越王的名号，天下无人不晓，无人不晓。
其为太宗皇帝第八子，母燕德妃。
少善骑射，颇涉文史，兼有吏干。
所在或偏受谗言，官僚有正直者多被贬退，又纵诸僮竖侵暴部人，由是人伏其才而鄙其行。
武则天临朝之际，加太子太傅，遥领蔡州刺史。
自武则天称制，越王与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霍王李元轨及黄国公李撰、范阳王李蔼、江都王李绪，及其长子博州刺史、琅邪王李冲等，密有匡复之志。
诸王商议共同起兵，以赴神都。
后来琅琊王李冲率先起兵，却无人响应，惟有越王因父子之故，独举兵以应之。
当年轰轰烈烈起兵反武，引得天下为之瞩目。
后来起兵仅二十余日便兵败身死，亦令得无数人暗自扼腕叹息。
今上以此为借口，又连坐大批李姓王公。
思及此处，李元芳不解道：“当年之事，我亦有耳闻，传闻越王兵败后服毒自尽，左豹韬卫大将军传首东都，枭于阙下，琅琊王李冲殿下也未能幸免，其余诸子皆被流放，想来也是凶多吉少，李规殿下又怎会出现在湖州？”
皇帝的性格世人皆知，必定不会让越王诸子活着到达流放之地。
而且那些地方大都环境恶劣，就算皇帝不下手，他们也未必能活到现在。
莹玉摇头道：“城破之时，越王服毒自尽，李规和女婿裴守德便自缢身亡，但李规却并没有死，”
“其手下的一名幕僚与他形容相仿，自愿替主赴死，就这样，李规便趁乱潜出城去，流落江湖。直至两年前，他化装成道士闯进太子宫，劝说太子殿下起兵。”
李元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越王起兵之时，他才刚从军不久，这些消息也多半是道听途说来的。
口口相传之下，其准确性自然无法保证。
如今从莹玉口中听到真相，他这才恍然大悟。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还有一件事，那刘查礼是何身份？”李元芳皱眉道。
既然莹玉处心积虑地接近刘查礼，想来此人身份定然不会如同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莹玉道：“关于此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临行前太子殿下只告诉我，刘查礼也是当年越王手下的一员，李规负气出走，极有可能是来湖州找刘查礼，这才命我暗中探查。”
说到此处，她略微停顿片刻，似乎陷入纠结。
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她深吸一口气，这才接着说道：“接近刘查礼以后，我发现此人一直神神秘秘，总往后园的废弃小楼里钻，而且将一本名为蓝衫记的书看得很紧。”
“蓝衫记？”
李元芳口中默念道，随即恍然道：“所以你才会带人闯入后院小楼内？”
莹玉有些无奈地说道：“原本我没想这么快动手，但刘查礼以假书诱骗我出手，身份暴露，也只能放手一搏。”
看着面露懊悔之色的莹玉，李元芳微微颔首。
此前他一直想不通，莹玉为了接近刘查礼，可谓是煞费苦心，甚至不惜与刘传林同居长达半年之久
既然前期已经耗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她又怎会在踏入刘家庄不过几天时间，便悍然出手以至于暴露身份？
原来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想到这里，李元芳当即面色微变，沉声道：“此事要尽快禀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