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率先似乎不大一样。
她望着他迟疑道
司徒清眨了下眼, 低声:“李医生,
“什么?!”
“这怎么可能?”
李薇出于学术的否定,并立即对司徒清的眼睛做了一些基本的测试, 最终得出结果, 司徒清的视觉的确是恢复了。
但这里毕竟这里没有专业的仪器设备, 司徒清的视觉恢复有可能是暂时的, 某种巧合造成, 也可以称作是医学上的“回光返照”。
要确定他是不是真得恢复了视觉, 还需要更全面的检测。
“需要你尽快跟我去医院一趟,我还要联系我的老师,如果你的眼睛已经恢复, 这简直是他医学生涯上的一个奇迹。”李薇难掩激动道。
李睿则还有点回不过神来,蹲身在司徒清面前, 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真能看见了啊?”
司徒清视线对上他的脸,“你跟十八岁的时候, 差别挺大的, 这几年让你操劳了。”
“嘿!”李睿站起身退后两步,“夸我还是损我呢?”
司徒清扬了扬唇, 没说话。
“清清。”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
司徒清指尖微颤, 双手扶住椅子把手站起身来。
绮罗手里还提着装着栀子花的藤篮,看见李薇的时候微有诧异,“李医生, 今天这么早就来了。”
李薇深吸了口气,道:“关小姐,司徒清他……”
李薇的话还没说完, 司徒清已然转过身来,男人眼睛上没有了纱布,微微狭长的双眸这次没有丝毫的试探和偏移,牢牢锁定了绮罗的身形。
绮罗对司徒清的眼睛,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绮罗感知到对方目光里一些隐秘的热切。
这是以往的司徒清所不能有的。
他大概是发现他的眼睛好了,绮罗却不能让他发现。
放下花篮上前,绮罗仰头注视着司徒清的双眼,说:“我怎么觉得你能看见我?”
司徒清伸出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目光胶着在她脸上,“原来你长这样。”
“你真得能看见我?你眼睛好了?”绮罗惊讶又欣喜。
司徒清感受到她的喜悦,唇边也扬起浅笑,“嗯,能看见。”
好没好司徒清却有些无法回答,就像李薇说的那样,他不确定自己的眼睛是突然好了,还是就好这么一会儿。
但这一刻犹如神的礼遇,让他万分珍惜。
司徒清无法回答的,李薇替他答了,“关小姐,他的情况非常特殊,需要马上到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至于是否是真得复明,还需要看检查结果而定。”
绮罗托住司徒清的手臂,“那马上去吧!”
司徒清低头看她,“你还没吃早餐,先去把饭吃了。”
绮罗:“哎呀,不急这一会儿,先给你做检查比较重要,我一会儿随便吃点什么。”
李薇看了他们一眼道:“司徒清没吃的话正好,先去抽个血。”
最终一行人又去了医院。
李薇的老师麦德伦教授亲自给司徒清的眼睛做了全面的检查,能立即出结果的检测报告全都表明司徒清的视神经压迫已经基本上消除。
虽然无法保证后期会不会又突然恶化,但从现在的检测报告来看,司徒清的眼睛与正常人无异。
真是堪比医学奇迹的结果。
麦德伦教授激动的说他要亲自写一篇医学论文。
李睿跟李薇都很为司徒清高兴。
司徒清自己也是高兴的,在视线面前舒展着自己的手指,再到自己的双腿,视线又悄然转移,默不作声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他太久没有看过自己,以及这个世界。
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一直睁着眼睛不敢眨眼,直到一只手轻轻盖住了他的眼睛,在他耳边说:“刚刚恢复,不可以盯着看太久喔!”
“嗯,好。”司徒清应声。
感受贴着掌心的眼皮微微颤动,绮罗弯了弯唇。
从医院离开后回到家。
绮罗跟司徒清一起到餐厅用餐,这也是司徒清第一次亲眼看见,餐厅的布局。
备餐区的员工,端着一盘盘菜上来,摆盘精致,色香俱全。
在很久之前,司徒清通常都只能捧着一个碗,靠舌尖尝到的味道去分辨吃进口中的食材。
这顿饭,他吃得很慢很慢很慢。
绮罗静静陪着他,没有任何催促。
备餐区响起了员工的窃窃私语。
“我怎么感觉司徒先生好像能看见了,刚刚我端菜过去,他一下就看过来了?”
“我也觉得,他刚刚还问了我上的是什么菜!”
“难不成真好了?不是说治不好吗?”
“我感觉八九不离十!”
“……”
吃完了饭,绮罗跟着司徒清去了三楼。
男人没有了一开始的欣悦,表现的异常沉默。
绮罗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多年积压在心中的,此时全都想要宣泄而出,却又被他克制住。
司徒清漫无目的的走到沙发边坐下,望着某处神色怔然。
绮罗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他看的是放在玄关柜子上的一副相框。
相框里夹着的照片是一张合影,十八岁考上大学的司徒清和他的母亲孙茹兰。
照片里的男生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伸手搭着母亲的肩,眼底似有星光璀璨。
绮罗忽然懂得了司徒清为什么情绪消沉。
即便恢复了光明,但往日已不可追忆。
想到人类死亡之后大多会修建坟地,绮罗忽然道:“你要不要去祭拜你的母亲。”
司徒清愣了愣,眼底情潮涌动,抬眸望向绮罗,“跟我一起去吗?”
绮罗当然是同意的。
司机王叔把车开到别墅大门前。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绮罗穿上了一条黑色的长裙,胸前别了一朵白色的茉莉。
司徒清亦是一身黑色西服,两人上车后,车子向郊外的墓园开去。
司徒清其实每年都会去祭拜孙茹兰,但他看不见,只能在李睿的述说下,一遍遍摸索着墓碑上母亲的照片。
就连通往墓园的这条路,司徒清也是第一次看见。
车子到了墓园,司徒清先行下车,接过了司机王叔手里的伞。
黑伞被撑开挡在了绮罗的头顶,雨珠从伞面上滚落,滴在青石板上。
这是安阳市最大的墓园。
眺望了一眼墓园的全景,司徒清向绮罗伸出手臂,绮罗的手轻搭在他的臂弯处,两人相携着,拾阶而上。
很快就找到了属于孙茹兰的墓碑。
墓碑上照片里的女人,看上去年轻又温婉。
一如李睿所说,司徒清的母亲孙茹兰是个性子柔和,极好相处的人。
绮罗松开了司徒清的手臂,看他弯腰把手里的百合花束放在了墓碑前面。
司徒清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这是阔别四年之后,他第一次在墓园见到母亲的墓碑和照片。
他大概永远也忘不了,李睿后来查到的事。
那天母亲之所以突然开车到学校里来找他,是因为她看见了司徒文和廖淑华在她的房间里鬼混。
他们说着“情真意切”的话,却将她这个正牌妻子贬低得一无是处,甚至连她的儿子都可以成为司徒文手中被利用的工具。
孙茹兰或许是懦弱的,她不敢当面揭穿虚伪的司徒文。
因为除了司徒清,她一无所有,孙家不会也没有能力帮她。
她能够倾诉的人只有司徒清。
只是孙茹兰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跟儿子说出一切,车子就在路上出了车祸。
孙茹兰再没有开口的机会,司徒清的眼睛也不复光明。
这对才刚刚上大学的司徒清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
只是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司徒清缓缓闭上眼,眼角一滴清泪滑落,被一根手指轻柔的抹去。
司徒清睁开眼,垂眸,嗓音沙哑,“我以前经常梦见她,她坐在车里,全身都是血,她让我救她,但是我怎么够也够不到她……”
绮罗踮起脚尖,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压下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拍,“没事了,你以后再也不会做那样的梦了。”
司徒清缓缓伸手抱住了她,像走在沙漠里的旅人,遇见了唯一的一片绿洲。
细密的雨丝东倒西斜,一阵风儿打着卷吹走了坟前的落叶。
司徒清脱下身上的西装披在绮罗身上,捡起地上刚刚掉落的伞,对着人伸出手道:“走吧。”
男人的眼底再也看不出伤心,只剩下一片冷静沉着之意。
绮罗知道他已经整理好了心情,过了今日,司徒清便宛如新生。
她把手放进他的掌心,两人亦如来时那般悄然离开。
李薇依旧每隔三天都会过来,帮司徒清检查视力情况,看看有没有后遗症之类的恶化迹象。
李睿在司徒清的房间里,贴了一张视力表。
刚刚贴好的时候就忍不住让司徒清测试,“来来来,试一下。”
“这个能看见不?”李睿指着视力表上最后一排中间的一个E问司徒清。
司徒清瞥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看向一旁的沙发处,绮罗穿着一件鹅黄色的上衣和短裤盘坐在地上,手边放这儿手机和零食,游戏本打开放在身前,里面响着熟悉的风灵游戏音。
司徒清静静看着,久久移不开目光。
李睿的手都举酸了,“喂,大哥,能不能麻烦你稍微看一下我呢?”
司徒清回神,终于看向李睿道:“左边。”
“我去,这你都能看见?这么清楚的吗?我看看……”
“不能吧,你这已经超出标准距离了。”李睿不可置信。
司徒清神色淡淡,“视力表对我没用。”
李睿:“为什么?”
司徒清:“背过。”
“你没事儿吧?你背视力表?”
绮罗听见这话,抬头看向司徒清,来了点兴趣,也跑去指视力表让他指。
司徒清这下目光专注,绮罗指哪儿他看哪儿。
跟前面吊了苹果的驴一样。
得,这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李睿看着他们说:“你们玩儿,公司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绮罗停了下来,司徒清朝他淡声道:“慢走,不送。”
“什么时候送过我。”李睿叨叨一句,径自转身。
等人走后,绮罗走到司徒清身边蹲下道:“好了,该做疗养了。”
圆几上放着个眼罩一样的银灰色仪器,这是李薇带过来的,可以帮助司徒清放松眼周神经穴位,每天按摩一会儿就好。
司徒清微低下头,绮罗帮他戴上。
按下开关后,仪器开始运转。
一旁的游戏本里飘来游戏乐,绮罗站起身说:“我下去拿下耳机。”
“嗯,好。”司徒清点头。
绮罗便离开去了二楼。
司徒清听着人离开的脚步声,想着她总是这样跑来跑去,三楼的改造也该提上日程了。
没过多久,司徒清听到旁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顿了顿,他问:“要不要搬上来住?”
“啊这,不合适吧?”回来取外套的李睿诧异道。
司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