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年十年三月六号。
天地塔事件的第二天,这是个令人感到压抑的清晨,阴沉天空令人喘不上气,似乎真的如同?雅祈祷的那般,要下雨了。镇子里经过了一夜的清理变的死气沉沉,曹鑫经过每个地方几乎都能看到血流满地的尸体。这里变的像那时的天地塔,这一场报复性的袭击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城市中新上任的市长汪清下达了一些新制度,他对城外的管理严格而暴力,凡是有嫌疑的地方都会直接采用极端的手段。
曹鑫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曾经的废品站,同样的,也是镇子上唯一的“学校”。如今的它什么也不是了,曹鑫看着搬尸体的人们他缓缓的走进去。终于,他看到了那个已经冰凉的人,曹鑫付下身子将她的头扶起,但随后还是轻轻的放下了。
“这是你家人吗?”后面的老人问道。
“不是。”
“唉,可怜我的小孙子了,也可怜这位老师了,咱们等会把她搬出去吧。”
看着他背上的男孩,曹鑫没再多说什么,他低下头却正看着雨子,她的那双美丽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曹鑫这时终于大起胆子注视着她,她很像自已喜欢过的女孩,其实在第一眼见到她的那一眼就被她的样子深深吸引,但碍于自已的年龄与身份,曹鑫还是战胜了欲望。
当时的自已企图用间谍的理由来欺骗自已,但这么多天的接触让他看清了。她是一个心善的人,一个有远大理想,品格高尚的人。
老人最后想用一块展开的黑板布来盖住她的脸,但曹鑫摇摇头,他扯下自已的衣服轻轻的盖住了雨子的脸,他们两个把雨子放在了学校的空地上,老人这时跪下磕了三个头,他说这是对逝者的尊重。曹鑫也半跪着,他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从废品站里找来一把破雨伞挡住了雨子。
也许她城市中的家人会来找她,如果没有的话,她就只能永远的睡在这个小镇的废品站了。
曹鑫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雨子的死其实也间接原因的归于自已。曹鑫想起那天在天地塔上,他们带着工人进了城,计划原本是炸毁天地塔,但在他和柳川航的商议下,他们最终把计划改成了炸掉几间电梯和几个坐办公室的杂碎。
这不需要太多人的暴乱也能达到目的。当天正好是庆典,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所处世界的真相,也能发起所谓的革命。这是他和柳川航一起想到的办法,这个办法减轻来自韵城的制裁。当然这也不会伤害韵城的无辜平民。
但有个人对他们的炸弹动了手脚,有人加大了火药的剂量,发生的爆炸把天地塔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那一场爆炸曹鑫看在眼里,死的都是些平民。气急败坏的曹鑫立马就揪出那个人,因为曹鑫一眼就看出那人脸上的兴奋。
“城市狗,去死吧!一群压榨我们的混蛋!他们都该死!”曹鑫认出那是之前演讲完毕后一个非常亢奋的年轻人。
他们低估了人与人之间的仇恨,曹鑫看着早已灰成一片的天空,它是人与人之间的仇恨误解交织而成的,他想起绘画时无论多么纯粹的颜色混入一点黑色,也会变得浑浊起来,无论在兑多少次,它只会越搅越浑。
“可怜我,一把老骨头了,要是我年轻几岁,我就得拿起武器去杀了他们……我也是看明白了,无论这世界怎么变,享福的永远不会我这种人,你看看现在的日子吧,再想想以前的,那个时代是好的?”老人在一旁小声的絮叨着,一边把肩膀上的孩子背起,走远了。
曹鑫起身向着蔡民杭的酒馆赶去,事不宜迟,他要让他身边的人都安全的离开,即使韵城的战争已然打响,他要竭尽所能让所有跟他有关的人,他的朋友好好的活下去。
而另一边,韵城里的所有被隐瞒真相的少年们知道了真相后变的躁动起来,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即使有各种说法,但最终都指向一点,韵城不是人类最后的城市。
学校里,晨明呆坐在椅子上,身边的人不断的说着他们认为的真相。
“政府安排这些东西隐瞒真相是为了保护我们,是因为外面的人类都是些流亡的罪犯。”
“得了吧,据我所知,咱们的犯罪率几乎是零,他们就是被我们赶出去的下层人,他们属于起义,正义的起义!”
“真的是正义的吗?”晨明突然扭过头看着死死的盯着他。
“如果是正义的话,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多无辜的人死了。”
“那是他们该死,我们应该打开大门,把打破这些屏障才对!”那人说话时义愤填膺,眼神看起来无比的坚定
“你说谁是该死?”晨明站起身,缓缓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此时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原本沉默寡言的晨明今天突然站起来与同学对峙起来。
“他爸是之前的市长,就是他爸晨光世一直在欺骗我们。”
“怎么了,难道我说的话触动了你们家族的利益了。”周围的人一听这么说,顿时有不少人点头赞成,要不然平时沉默寡言的晨明怎么会突然这样。
但晨明怎么是为了家族利益。
“那场事故里没有人是该死的,他们有的是像我们这般大的人,有的是小孩子,这是正义吗?”
“资本家的儿子!”
“垄断的混蛋!”
“骗子的儿子!”
没有人听晨明说什么,也没有人关心天地塔死去的人,因为其中没有他们的亲人。同时不少人被带动着辱骂着晨明,他们都是借着正义的借口来跟风。
他眼神迷离的看着眼前的一张张嘴,他们话好像化成一把把刀刃刺向毫无防备的自已。但下一秒,真的有过激的人拿起东西砸向晨明。
“够了!”晨明一把抓住了扔东西的同学的手,一把将他按在桌子上,周围的人顿时散开,握紧拳头直勾勾的看着每个人。
“校长来了!”
晨明冷冷的看向前门,校长带着一众老师围了进来,同学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们诉说着晨明的“罪行”。
“晨明同学,不要动手啊,有什么话,咱们好好协商。”
晨明听到这里,握紧的拳头也放下了,他缓缓的走向人群,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这些他从未了解过的同学,这些从未了解过他的同学,在这一刻把他视为了这个学校最罪恶的人。他不明白,自已只是为涵说两句话就被人围攻,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一煽动就会全部来攻击自已。
晨明头也不回的走着,他想要离开这里,他要去找到?雅,他要知道是谁杀死了涵,为什么杀死了涵。
晨明走到学校的围栏前,眼前城市中不断的有身穿制服的人出现,他们向着“神峦”的大门方向走去。
他面对着这个城市,在他的身后是一群不明真相的人们,他们同样的像这个城市的人一样,就像是笼中之鸟。
城市外的街头上,不时有枪声响起,上头刚刚下了命令要找出城外恐怖势力,在指定人数的要求下。现在的镇子上,制服人员几乎见人就杀,他们不管是老人还是女人,只需要一个理由,穿的太肥就是有私藏武器的嫌疑,手插在兜里是准备掏武器,眼神里有不满同样被挂上反动帽子当场击毙。
同时汪清下达了一条规定,凡是击毙一人就有一份奖励。
当一项任务有了利益,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手段无中生有。
此时的酒馆里,蔡民杭正悄咪咪的看着窗外,不由的叹了口气,真是倒霉极了,怎么偏偏临走的时候摊上这种破事。
这时蔡民杭看到对面的巷子探出一个脑袋,一个女孩左右观望一阵,确定了没有人便向着自已的方向跑过来。走近些才发现是?雅,她来找自已了。
别过来,求求你了,别过来。蔡民杭看到埋伏在一旁的制服人员紧张的在心里默念。他祈祷着那些人不要发现她,或者说是?雅能够看到他们。
“别过来唉……”蔡民杭紧张的话也没说完,就看见?雅已经冲到了大门前。为了防止被破门而入。大门从里面反锁着,?雅在外面是打不开的。
开门就有可能会被发现,但是不开门的话……
“这个时候来,别怪我无情了,就是这样没眼力见!说了几次也不听,活该,出了事可不怪我……”蔡民杭一咬牙,蹲在窗边骂道。
?雅看着推不开的门,刚想要走,转眼便看到了向这边走过来的白色的制服,她想要往回跑却已经来不及了。她紧紧的靠在门前,眼睛不断看着步步紧逼的他们。
但下一秒,她的身体一轻便向后倒去,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是当初自已第一次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但这一次,她没有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而是躺在了蔡民杭的怀中。
蔡民杭飞快的将门关上,他低头恶狠狠的盯着?雅开口道:“真是个没眼力见的家伙,不知道多看看再过来啊,差点要被你这小畜生害死了。”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闭嘴,去,去后门帮我把东西拿过来,快去,愣着干什么?”蔡民杭一边催促着一边观察着门外。
?雅进屋拿起了蔡民杭的行李箱,它没有?雅想象中那么的重,很轻很轻,?雅猜测里面可能只有钱,她拿起来的时候却忘记锁上,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就只有一张照片,那是蔡民杭和女儿妻子的合影。
?雅将箱子装好走出去,但大门却开了,?雅呆愣在原地,她看到了手持武器的身穿白衣制服的两人。
“手里的东西放下!放下!那是什么!”其中一位较为年轻的男人喊道。
蔡民杭连忙护在?雅身前:“这位小兄弟,行行好,这韵城我们不待了,我们是准备走的,那里面都是行李,没有武器。”
而另一名看似是领头的人没有废话,而是将武器上膛,直接对准了?雅。
蔡民杭见势不对,立马撞向眼前的领头人,强大的力道让领头人推了出去,子弹也顺势打空,打中了行李箱。
?雅吓得将手中的行李松开,几件衣服散落在地,面前的年轻人见行李中没有所谓的危险品,并没有开枪,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但被推倒在地的领导人却不依不饶的喊道:“你小子他妈的开枪啊!他都开始袭击我们了!”
年轻人听后赶忙将枪口对准了蔡民杭,两人的目光就此对视,一个紧张无比,一个眼中带着恳求。年轻政府人员心脏砰砰直跳,扣着扳机的手指也微微颤抖着。
但紧接着,一声枪响打破了寂静。
“不要!”?雅控制不住的呐喊声响彻了整间酒馆,一阵火光闪过,蔡民杭像是一座大山似的倒下了,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她猛的扑倒在蔡民杭的身前。用尽全身的力气挪动着他,明明刚刚还在责怪着自已。
悔恨,悲痛,各种的情绪正在不断挤压着?雅瘦弱的身体。身后的人看着眼前手无寸铁的女孩,其中有人慢慢的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队长,我认为是搞错了。”年轻人如释重负般的说道。
领头的男人却再次将枪上了镗,大声呵斥道:“不会!行径太可疑了!别轻易相信这些肮脏的城外人,他们很会利用我们人的感情。”
?雅低着头,她尝试拖动着蔡民杭的身体,她多希望拥有强大过人的力量。
“老板,我们说好的!你说要带我去你的家乡的,你说要让我打一辈子工的!你怎么能躺在这里睡觉,快起来啊!”
但身后的人已经抬起枪,?雅却仍然用尽全力推着蔡民杭,最后,她死死的护住蔡民杭的身体,她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
但?雅感觉到,身下的蔡民杭正试图推走自已。下一秒,一阵阵枪声传来,?雅紧张的全身颤抖,但自已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
她回头看去,眼前的制服人员全部倒在了血泊中,随着一声声枪声,周围顿时升起一阵阵烟雾,烟雾中有人飞奔进来,他抓住?雅的手跑出了酒馆。
?雅回头看着蔡民杭,她伸出手,却再也碰不到了。
一阵阵冰凉打在?雅的身上,?雅以为自已又忍不住的哭了,实际上是下雨了。
“好凉……”
我说怎么会这样的凉,原来是春天的第一场雨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