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年十年三月四号。
清晨,曹鑫从床上睁开眼睛看到自已的桌前模模糊糊的坐着一个人影,他戴上眼镜起身下床,柳川航正坐在他的床前。
“你醒了。”
曹鑫咳嗽两声,用凉水冲了把脸问道:“是不是,我们该走了?”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很多次了。”柳川航看着画板上的画眼神中有些惊讶:“你又开始画画了吗?”
“是的。”
“柳川航拿起画一阵观摩:“嗯,很好啊。”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离开?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吧?”
柳川航点了点头,笑着对曹鑫拿出一封信:“差不多,只剩下最后一步了,就是进行一次小规模的反抗运动。后面咱们可以走了,或者说带着蔡哥他们一起走,这次可以回家了。”
“回家啊……”曹鑫看着水中的倒影忍不住笑起来,终于可以离开了。
但曹鑫觉得,眼前柳川航的笑容却有些不太自然,但他没想太多。曹鑫和柳川航收拾好行李,此刻的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之后的他们准备去找负责去联系接应的人,但在此之前他们要把这件事告诉蔡民杭与?雅。
“回家?”蔡民杭原本眯着的小眼睛此刻瞪得像枚鸡蛋。
柳川航抓着蔡民杭的肩膀喊着:“回家吧!咱们该回家了!”
曹鑫的表情也无比的兴奋,好像在这一刻他已经回到了家乡。
蔡民杭靠在柜台上看着眼前自已经营的酒馆,这可是他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如果回家也就相当于放弃现在的生活。
曹鑫看出了蔡民杭的心思,他扶着蔡民杭的肩膀解释道:“未来的世界将会更混乱,我们的家乡,会比这里安全的多。”
“你说我现在,我无依无靠的,这里就是我的全部了,我这条命要不要无所谓呗。”蔡民杭一脸无所谓的回答,随后他苦笑两声走进了柜台后。
柳川航立马追了上去,他追问着:“和钱一比,生命更重要吧。我们回去之后再重新开始不好吗?我们一起,还有那两个小姑娘,我们也带着她们。她们无依无靠的,我和曹鑫会退出那个的。”
“回去之后,能做什么呢,而且,你们还真带着那两个累赘啊。是不是傻呀,你们两个就是空想家,从小就是。”
嘭的一声,蔡民杭狠狠的关上了房门,两人被挡在门外面面相觑。
“先去找联系人吧,晚一些再来找蔡哥儿吧。他现在没想好吧,现在是劝不动他的,走吧。”经柳川航这么一说,曹鑫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随后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走了。
门后的蔡民杭见两人走后,他顿时感到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他嘀咕着:“回家?这里已经是我的家了。”
回家对于蔡民杭来说已经成了奢望,自从能源危机与新元年后的这十年来,他再也没有回到过以往的那个故乡,这十年来,他在外一直打拼着,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安定,回家对他来说相当于重新来过。何况,自已现在有什么资格回家。
蔡民杭又一次的从抽屉里拿出那一张照片,他用毛巾仔细的擦拭着上面的灰尘,那是他和自已曾经的妻子,以及,他曾经的女儿的合影。
当曹鑫和柳川航赶到和联系人约定汇合的地方时,却发现那里已经围上了一群人,两人瞬间警觉起来,他们挤进人群,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尸体,两人顿时慌了神。从身上的伤口来看,是死于枪伤。看着倒在地上被子弹击穿的人,两人不约而同的观察着四周,很快从人群发现几个可疑的人,两人用眼神交流,示意先回到住处。
两人返回住处后,把拿出的武器拿好放在身上,此刻两人都不说话,彼此看向对方。
“看来,他们已经察觉到了吧。”柳川航说道。
柳川航赶忙堵上窗户与大门,回忆起刚刚的场景,他斩钉截铁的做出了判断:“现在他们的人已经混入了城市外。”
柳川航沉默片刻,他突然看向曹鑫:“那个……是时候了。”
“我们现在去通知其他的成员,让他们到那个地方集合。”
“现在吗……”
“对,现在,马上。”
说完,两人就展开了行动,韵城的平等党人数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的规模,少说也有百人以上了。这些都要归功于曹鑫和柳川航日日夜夜的不懈努力。
“我们这是要做最后动员吗?”曹鑫问道。
“对,我们走了,得让他们知道未来怎么做啊。”
众人被聚集在镇子中偏僻的仓库里,面对着面前的人们,曹鑫说道:“我不适合激励人们的演讲,我的口才实属烂的不行,看你的了。”说着将柳川航推向前台。
柳川航看着台下形形色色的人们,心中也组织不好语言,他还是将曹鑫请上了台,随后,他清了清嗓示意众人安静。
霎时间,整个仓库里安静下来,人们的眼神齐刷刷的看向柳川航和曹鑫,在众人的眼睛下,柳川航走下讲台。
曹鑫站立在人群的最高处,他明白,此刻的他已然成了这场行动的领导者。
“诸位……额,我相信你们加入我们是为了什么,你们当中的人,大多数是为了生存,是为了金钱,是对于上城人的不满而加入的这场反抗。”此言一出,台下的人们都纷纷向柳川航看去。
“我明白,你们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我本人也不是为了什么正义而来的。原本的我,可以通过正当的手段成为城中人的一员。只不过,当初为了我的家人和朋友,我放弃了名额。至于加入平等党带领各位,是出于复仇也好,为了公平也罢。但是,无论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有一个一致的目标,那就是推翻现在的城市制度!”
在这番话后,台下的人们似乎开始有些躁动,曹鑫继续道:“城外的工厂,每天除去吃饭,你们要做几乎十几个小时的工作,但你们所得到的报酬却不及城中人的一顿早饭,他们宣传的优秀员工,那些勤劳能干的品质,是多么的可笑。这些品质应该是建立在互相平等的基础才对的!他们是资本家,是欺诈者!他们是我们的敌人!是我们推翻的对象!如今,公平两字早已经被他们狠狠的按在地上踩碎,再将残渣丢给我们这群他们眼中的牲畜,让我们对他们感激涕零!”
“对!”其中有人振臂高呼道。
见人群之中有了反应,曹鑫在台上用震雷般的声音高呼道:“为了自由!为了平等!”
“为了自由!!!为了公平!!!”就像是烈火落入干柴之中,台下的人们瞬间被点燃了。他们呼喊着,他们咆哮着。
“新能源是属于人民大众的,而不是所谓的上层人。后天,我们将会打响对于韵城的第一枪,我们要推倒那建立在人民血肉之上的天地塔!推倒他们砸在我们身体里的每一根钉子!”
“推倒天地塔!”
看着面前近乎疯狂的人们,曹鑫的眼神之中又恢复了冰冷,此刻的他再一次的冷静下来,他终于理解到了语言带来的感染力。有时要比病毒更具有感染性,比毒品更让人上头,怪不得有洗脑的存在,语言这个东西有时还真是可怕。
“后天,我们将带领诸位取得对韵城的第一次胜利,新能源是属于全人类的。
曹鑫在结束演讲后下台了,身边的呼喊声还在继续,狂热的声浪似乎快将自已淹没在这地方。
从一开始,他们的任务就是在韵城这个所谓的能源之城掀起一场暴乱,不论大小。
而曹鑫和柳川航两人隐隐约约的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他们还比较清醒,因为这次运动很可能会导致韵城加强警备,加大对镇子的管理,会比以往更暴力,所以他们萌生了回到故乡的想法。
“我们会死的,他们会死的,为什么一定是要发动!我们不是在让他们去做炮灰吗?”曹鑫质问着,眼前这些近似疯狂的人,他们大多数是年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面对韵城的军事实力来看,简直是鸡蛋碰石头。
“疯了……都疯了……”仓库中的人们依旧在呼喊着胜利的口号。
而这时的一名年轻人来到了曹鑫的面前,他握紧拳头对曹鑫说道:“我们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些代价,要让他们流血!”
曹鑫点了点头,但他明白自已准备的炸药根本不足以让天地塔炸塌什么的,因为这可能会伤害到里面的平民。
曹鑫告别了众人独自离开了。
曹鑫烦躁不安的走在街上,他抬头看向“神峦”却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头会安排这次行动,这显然就是拿生命开玩笑,这又不是虚构的英雄故事,他们不过是生活不下去的普通人罢了。
突然,曹鑫脚下被绊了一下,他回过神来却看见这样的场景,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占满了,他们三两成群,聚集在街道边。细问之下得知,他们是别的市区逃跑而来的难民。
通过他们的描述曹鑫知道了,现在很多地方的城外已经不会再施舍粮食了,他们大多不敢进城,因为城市的入口都是持枪的士兵。但也有一些胆大的直接冲进去,但多被乱抢打死了。如今他们听说韵城属于复兴成功的城市之一,所有他们都纷纷跑来韵城寻求生机。
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们,曹鑫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如今的他们的这个国家到底在做什么,这些人的生命难道就这么一文不值。
“曹鑫先生。”
背后的声音叫住了曹鑫,他回过头,看见是正抱着一摞书的雨子,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
“能帮我拿一些吗?”
曹鑫直接接过所有的书,雨子赶忙从中抽出几本:“你怎么全拿了呀?不怕累吗?”
但雨子还没注意到曹鑫现在那阴冷的脸色,她带着曹鑫向镇子的边缘走去。一路上,不管雨子说什么,曹鑫一直心不在焉的回答着她。
终于,在一处院子门口停下了,曹鑫认出,这间院子是当初镇子上卖废品的地方。这里此刻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那股无法言喻的臭味,也没有了那堆积如山的废品了。此刻的院子里看起来宽敞干净的多,而院子里,曹鑫惊奇的发现,来上课的人竟然不止?雅和?羽,还有不少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
曹鑫看着眼前的景象问道:“那些孩子……是怎么来的?”
雨子把嘴一撇:“还能怎么来?我拐来的行吧。”看样子,雨子好像因为曹鑫一路上的沉默而生气。
曹鑫将书放在门前,他挥挥手表示自已要离开了。
“别走啊,你不进来看看吗?”雨子突然抓住曹鑫的手,还没等曹鑫反应过来,就被拉了进来,面对雨子的拉扯曹鑫竟不知所措,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女性抓住他的手,虽然三十几岁的年龄,可曹鑫至今没有结过婚,甚至没有一段恋爱的经历。
“叔叔!”?雅兴奋的喊了出来,她跑到曹鑫身边,?雅的笑容在这一刻无比的灿烂,用她那双星辰般明亮的眼睛看着曹鑫:“你终于来了啊,你记得之前答应我的事吗?你答应过我要教我们画画的。”
看着眼前的?雅,曹鑫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多年来第一次感到紧张,感觉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的感觉。
“是,是啊……我……”
?雅指着院子和?羽一起玩耍的孩子们,她介绍起他们来:“叔叔,你记得那些坏孩子吗?他们其实有的也不是那么坏了,我现在有了好多朋友了呢,曹鑫叔叔要不就跟着姐姐一起教我们吧。”
曹鑫这时才发现,那个一开始满面愁容的女孩,如今已经慢慢的变的开朗快乐起来了。虽然曹鑫跟她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感到无比的欣慰。
但是,后天要怎么做呢?如果韵城暴乱的话,那些参加这场行动的人会死,那么镇子也一定会受到影响,又会有多少妻离子散,?雅她们也会回到和原来的样子吧,或许还不如原来的样子。到底该怎么做呢……
如果阻止这场暴乱,或许能拯救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