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传承

自张克进入洞穴,从巨汉开口说话到战斗结束,时间不会超过五秒。

红蚕看着一旁若有所思的张克,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自己带张克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他干掉郎虎的。

现在怎么办,好不容易才凝合在一起的族人难道又要因为此事而分裂吗?

张克此时的神色有些沉重。

别看他举手投足间好似轻描淡写地便将‘天魔’击败,实则并不容易。

对‘天魔’有所了解的他在看到巨汉的第一时间首先确定了巨汉的根脚。

‘有相魔’

既然身前的是‘有相魔’,也就意味着还有‘无相魔’隐藏于身侧,故此他才提高了警惕。

但若非之前顿悟令神魂之力得到蜕变,换做今日之前的他也只能猜到有‘无相魔’窥伺,却无法感知到其行踪。

战斗之初的那种死亡危险警示是真实的。

两相夹击之下,张克确实有陨落之险。

换做其他修行者,面临无法躲闪以及足以泯灭神魂的雷霆一击,恐怕多数会全力以赴进行应对,从而忽视来自暗处的致命一击。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转换,明暗共谋。

这套伏击策略明显是针对修行者发出的,否则也不会刻意干扰天地灵机的运行。

因为只有修行者才最擅长调用天地元气及法则的力量。

可惜‘天魔’这一次伏击的对象是张克。

在蔚蓝界,为何中品宗门的一个先决条件是宗门内必须拥有‘洞天境’的元神真君。

要知道无论是‘三花’、‘五气’、‘洞天’三种境界同属于元神境。

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洞天境’元神真君自身建立的‘洞天’缘故。

所谓‘洞天’,其实就是一个隔绝于真实界域之外的微型世界。

此微型世界自蕴灵机法则,它对修行者的好处在于可以使修行者对外界灵机法则的依赖降低。

当修行者来到一个元气密度极低的界域,或是外部世界法则混乱,天地灵机无法调用的时刻,‘洞天境’元神真君的强大之处就会显现出来。

此时的他们完全可以凭借自身‘洞天’蕴含的法则与灵机无阻碍地进行施法。

当然,这其中有一个极其苛刻的条件,那就是自身所蕴养的‘洞天’能够承负起修行者的调用。

绝大多数的‘洞天境’修行者终其一生都在完善自己的‘洞天’,期望能够与外部世界同频共振,达到统一。

这既是为晋阶道君做准备,也是希望可以脱离对外界元气灵机的依赖。

毕竟到了此等境界,在虚空之外游历的时间要比在本方界域要多出不少,而虚空之外又一定会遇到各种复杂、极端的环境。

不能够脱离本方界域束缚的修行者又岂能承担的起界域对中品宗门提出的守护虚空之外的要求。

张克不知道‘天魔’伏击自己时有没有考虑自己是一名‘洞天境’元神真君。

可他自身构建的‘洞天’早已完善了规则法度,远不是一般的‘洞天境’元神真君可比。

古人曾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说法。

‘洞天’意谓山中有洞室通达上天。

‘福地’则意谓得福之地,即认为居此地可受福度世,修成地仙。

原本所谓的‘洞天’、‘福地’指的是众仙所居的诸天诸地。

每一‘洞天’与‘福地’都是真实存在的,有仙人治理其中。

后来修行者通过不断的修行,发现天、地、水乃至于人皆一气所分所化。

乾坤既辟,清浊肇分,融为江河,结为山岳。

但因气质清浊有异,有所不同,上化辰宿,下显洞天。

洞虚内观,相互感通,结气所成,星缠所属,含藏风雨,蕴蓄云雷,为天地之关枢,阴阳之机轴。

有此感悟之后,修行者经过不断摸索,逐渐以外部大世界为形,构建凝聚自身小世界。

完善规则法度,内外世界辐射同步,从而诞生了‘洞天境’这个特殊的小境界。

需知在上古时期,是没有‘洞天境’这个小境界的,当时此境界被称之为‘混元境’,意指‘三花’、‘五气’混元归一。

可无论是‘福地’还是‘洞天’也是有优劣好坏的。

这里衍生出来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就只是虚指了。

是根据洞天福地的构建圆满程度量化出来的标准。

就如世间的一座座大山一样,有的风景秀丽,有的遍布资源,而有的则平淡无奇毫无特色。

如果将张克的‘洞天’与其他修行者的‘洞天’进行比较的话,那他的‘洞天’绝对可以入列‘三十六洞天’之内。

蔚蓝界每隔两百年都会进行宗门升阶,凡冲品宗门皆需为本方界域融入‘秘境’或是‘小千世界’。

那这些‘秘境’与‘小千世界’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除了一部分为天生地养自然形成之外,大多数的‘秘境’与‘小千世界’其实都是修行者的‘洞天’所化。

不过在正常的情况下,修行者陨落后,自身‘洞天’会随之崩解。

可也有一些由于机缘巧合或是其它原因,这些‘洞天’没有崩解,反而会显化于世,形成独特的‘秘境’之类的产物。

此番‘天魔’对张克的伏击既果断又决绝,其唯一的错误就是不该以张克为目标。

已将自身‘洞天’规则法度完善的张克,若非没有触动晋阶道君的契机,早已可以破境晋阶。

即便单论实力,也不在一般的道君之下。

故此‘天魔’的这次伏击彻底撞在铁板上,‘无相魔’合身展开破魂一击,本是最凶残、最致命的。

此一击如果可以完成,可在瞬间破灭张克的神魂,加上还有正面‘有相魔’以‘湮灭’石锥合击。

对于普通的‘洞天境’修行者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死局。

可惜张克借助自身‘洞天’完善的法则灵机之力使所有的外部干扰失去效果。

反身冲肘一击看似简单,却融合、叠加了张克自身所掌握的数种大威力攻击性法则力量,并以其强大到极点的肉身之力进行攻击。

漫说只是一名元神境的‘天魔’,就是精擅肉身之力的体修也不敢直面其锋。

因此,在张克一肘冲击之下,‘无相魔’当即湮灭陨落。

至于‘有相魔’的些许手段,更不放在张克眼中,轻而易举地便将其擒获。

此刻张克心情之所以有些沉重的原因在于他已经猜到了‘九天荡魔天尊’为何会召唤自己来此。

‘天魔’素来便是九天荡魔天尊一系最主要的对手。

这一点并不稀奇,但如果只是少量的‘天魔’在此肆虐,似乎也没有必要将自己召唤过来。

想到在空中落下时那万千流光闪烁的景象,若都是与自己一般境界的修行者,那这里的‘天魔’数量可能会超乎自己的想象。

与自己对战的‘天魔’只是元神境界,却不代表所有的‘天魔’都只是这个境界。

万一这其中隐藏着更高境界的‘天魔’呢?

那自己如今岂不是等于陷入了当初在虚空虫族一般的境地。

张克心中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如果降临本界的修行者都遭遇到类似的伏击,他不相信能有多少人存活下来。

现在想来,之前自己在野外顿悟中听到的那一声雷鸣响动,只怕也是其他修行者与‘天魔’的战斗时发出。

思索再三,张克觉得只有向红蚕等人了解了这里的情况才能做出决断。

放眼四周,只见红蚕的这些族人中,除了少数几人,其余的皆倒在地上昏迷着,其中也包括那十几名身着金属重甲的族人。

仔细探查一番,再没发现有‘天魔’一族的残留,张克转头面对红蚕。

道道灵光迸射,‘通晓语言’法阵再次布设。

“红蚕,你准备怎么做?”

伴随着‘同音铃’的轻微铃响,张克的话语传入红蚕耳中。

红蚕默默地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忽地开口道:

“如意居士,可以将石熊他们救醒吗?”

这个称呼本是张克与她初次见面时,道门弟子对于非修行者的称谓。

因红蚕等人并不明白这个词语的含义,便直接以此称谓称呼张克。

这只是小事,张克也没有想着去纠正,听到红蚕的请求,他微微点了点头。

张克隐隐猜出了红蚕心中所想,但他不准备进行干预。

随手布设一道‘甘霖法阵’,轻而易举地将石熊、火蛇等三十余人救醒。

紧接着就见红蚕与石熊等人简单商议几句,各自擎着手中武器朝洞穴中还处于昏迷的族人下了死手。

张克一旁静静地看着,发现红蚕等人也并非将所有人都杀死。

而是专挑身着兽皮及金属铠甲的族人下手,至于另外一些穿着草裙的昏迷族人则幸免于难。

等将洞穴中的数十名族人杀死,石熊等人立刻穿戴上金属重甲,替换了金属武器,在红蚕的带领下毅然冲出洞穴。

洞穴之中不知有何奥秘,竟然会阻碍神念探查,为了保持高人风范,张克没有紧随众人离开。

而是布设一道【须弥天眼阵】,将周围数里的情景显化于身前虚空。

此时在他的身旁还有一名年岁较小的水湾族人陪同着。

当其发现自己在洞穴内就能从【须弥天眼阵】中亲眼看到整座水湾之地的景象。

并看到红蚕等人在外清除郎虎残余时,心中再无疑虑,眼前之人一定是真正的神灵,当即无比虔诚地匍匐在张克脚下进行跪拜。

不到一个小时,红蚕等人一个个浑身溅血,满脸凶煞之气的再次出现在张克面前。

在看到张克身前漂浮着的形如实质的水湾之地景象,红蚕带着众人齐刷刷拜倒在张克面前。

......

接下来张克在水湾之地滞留了三日。

通过与不同的水湾族人进行交谈,张克总算对此方界域有所了解。

限于眼界,此方界域的人类对自身所处之地并没有太深刻的认识。

由于此界域内多山多水,瑶池翠沼,注于四隅,珠树琼林,疏于其上,群山壮丽,峰峦奇峭,故此张克将界命名为‘山海界’。

此界人类究竟诞生了多久,水湾之地最年长的族人也说不上来。

只知道这方世界极其危险,有无数的大型猛兽和蕴含超自然力量的各类生物。

人族在这方世界中只是食物一样的存在,无数的部落分布各处,像顽强的杂草一样在夹缝中生存。

这一点从人族只能躲藏于洞穴中生活就可看出是何等的窘迫。

不过此界人类已有记录、传承的本能与习惯,在很久以前,此界人类便在山壁上以镌刻图案的形式来记录比较重要的事情。

通过洞穴内山壁上的简陋图案,张克对‘山海界’如今的状况有了一些了解。

去除一些与己无关的事件,在某一处山壁上,张克看到了一些特殊的图案。

与张克等人降临‘山海界’类似,山壁上同样出现了无数流星坠地的景象。

张克猜测这应该便是‘天魔’降临此界时产生的异象被此界人族看到后所记录。

至于‘天魔’降临的时间已无法考证。

之后的一些图案中,有奇形怪状的生灵端坐王座接受人类跪拜的情景,也有众多人类被锁链绑缚抬石抗木建筑宫殿的景象。

最令张克惊奇的是,他在某一幅图案中看到一个端坐王座之人的背后有一团人形黑影。

这说明这方界域的土着人类其实已经发现了‘天魔’存在的秘密。

在与红蚕等人的沟通中,张克也明白了水湾之地的情况。

水湾之地这个部落已建立数百年之久,由于女性有着生育的能力,能够扩大族群的人数,故此在水湾之地一直都是女性掌权。

红蚕作为族中最聪慧、最优秀的女性,于四十年前被族人选为水湾之地族长。

在红蚕的努力下,水湾部落的人族加强了耕种意识,并且捕获了一些野兽加以驯养。

且红蚕贡献出了自身掌握的一种养蚕技术,教导部落中的女性人工养蚕,收集蚕丝来缝制衣物。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但在三十年前,一名‘天授者’来到了水湾之地。

就是那叫做郎虎的巨汉,他带着二十名身着金属铠甲的部属进入水湾之地,直接向红蚕发起挑战。

实力只是相当于金丹境的红蚕自然不是等同元神体修的郎虎对手。

说到这里,便要说一说‘山海界’的修炼体系了。

在‘山海界’,因为没有传承,所有的人族只能模仿自然界的各种生灵强大自身。

这其中包括各种猛兽、也包括一些特异生灵及其它。

一代代的不断修正及传承下,这套修炼体系也在逐渐完善。

此界人族认为,自身的强大来自于心脏,只要有足够的气血,就可以壮大自身。

故此,所有的修炼都从心脏为起点,这也是为何当此界人族施展能力时,心脏会出现光晕的原因。

力从心起,这是他们最朴素的认知。

因为此界人族强大的体魄,即便是普通人族,当其成年后,也基本拥有先天境体修的实力。

通过激发自身的天赋,会产生一些独特的能力。

一些较为强大的人族通过修炼,实力会得到极大的增强,等同于金丹境体修,逐渐衍生出类似野兽的能力。

比如石熊、火蛇及红蚕等,施展能力时会出现某种野兽的部分形态。

还有一些最强大的人族,在机缘巧合下自身能力再次突破,炼成等同于元神体修的强大体魄。

这类人族已经可以通过自身血脉的特异之处进行变化。

郎虎便是此类人,可以瞬间变化为强大的剑齿虎进行攻击。

再往上就没有记录了,在不同的山壁上,最多也就记录了一些人可以变作猛兽进行作战。

郎虎在掌控水湾部落之后,将红蚕推行的举措全部推翻,对部落族人进行奴役,且不定时的会以族人进行血祭来祈祷‘神灵’的庇佑。

三十年内,光是血祭的族人就有数百人之多。

每隔五年,便有一些族人被那些身穿金属重甲的人族带走,前往‘神灵’居所进行服役。

但这些离开的人没有一人返回。

郎虎对红蚕等人的说法是这些族人被‘神灵’看中,在神界享福去了。

可红蚕等人又怎能不知这些人恐怕凶多吉少。

为此,水湾部落的人早已对郎虎等人恨之入骨。

从石熊等人一直称呼红蚕为族长,便能看出他们对郎虎的统治并不认同。

这也是当张克擒拿郎虎之后,红蚕没有与张克反目,而是立刻带人对亲近郎虎的族人大肆杀戮的原因。

张克向红蚕询问了关于郎虎的信息,包括为何其会有金属重甲与武器。

遗憾的是红蚕对此也一无所知,只是从平素间的一些蛛丝马迹猜测郎虎应该是从极北之地而来。

张克对得到的信息很不满意,除了知道有大量的‘天魔’降临‘山海界’外,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天魔’应该在极北之地。

发现在水湾之地已经得不到有用线索,张克已无意在此停留。

不过这三日他也为水湾之地留下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农耕七法’,系统地阐述了不同作物的耕种时令及收割时节。

此外还有耕种所需要注意的种种状况,包括种子埋入土地的深浅、引水灌溉的方法及强度和杂草的清除及肥料的堆积与使用。

‘冶炼六术’,限于实际情况,张克只是一一列举了数种矿石的形状及原始冶炼技巧。

简单来说,就是以煤、木炭等燃烧矿石提炼金属,并加以打造。

而关于打造的器物,也只有镰刀、短刀、铁锅和铁矛等物。

‘草药辨识’,张克在这三日内探查周围千里之内到情况时,顺便对各类草药进行了收集。

在确定了药物的功效后,张克将自己发现的一百四十九种草药做成图鉴传承下来。

其实这一项他只起到补充作用,生活在此不知多少年的水湾人族也有着类似的记载。

只是没有张克制作的图鉴更加完善而已。

‘结绳记事’,这是一种极其古老的方法,通过在一根草绳上打不同的结来计量数字。

不是张克不想将更好的计数之法传授给水湾之地的人类,而是对于处于蒙昧状态中的水湾人族,他们连起码的意识都没有。

限于张克在此停留的时间,最终也只能留下这样的方法。

因为此界人类还未发展出文字,为了使红蚕等人能够学会这四门知识,张克在山壁上布设了‘显化’阵法。

以幻术重现了所有的过程,可以看到有虚幻的人物在耕种、除草、灌溉、施肥、收割。

还有矿石的辨识及冶炼和草药的图案与熬制之法,也有不同病症的人服用草药后状态。

此阵法通过引导地脉散逸的能量及天地间游离的元气,每隔一个月,阵法补充能量后便会自动进行显化这四门知识。

除了这四门知识,张克思来想去,又将文字录入山壁,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未录入蔚蓝界的文字,而是录入了梦境中那个世界的古时象形文字。

形象一些的文字更适合‘山海界’的人族加以记忆。

因为自身还有事情要处理,张克只逗留了三日,随后便化作一道金光离开水湾之地。

在他的想法中,这次的接触就像交叉的两条线,在交点相逢后今后再不会有交际。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会与水湾之地的人族共同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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