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还是不杀？’
飞鸿真君陷入了犹豫之中。
通过一些特殊手段，他知道当年如意真君遭受【契幡】规则打击后，被封禁了近两百年。
从其之后再不干涉‘朱雀王国’的行为，飞鸿真君猜测如意真君必定受到了重创，或许至今还未恢复。
那自己究竟能不能如如意真君那样抵挡住【契幡】规则的打击呢？
此外，即便自己能够承受得住【契幡】规则的打击，那是不是也会被封禁上百年？
‘道魔之争’再有数十年就会分出胜负，如果自己在此刻被封禁，岂不是再也无法干涉这场战争？
一道道思绪在飞鸿真君心中来回转动，最终飞鸿真君还是决定不去冒险。
但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面临与张克类似的境地时，他选择了退缩。
片刻后，飞鸿真君右手一震，蓝色的光剑化作一蓬光雾散去。
随后他看向国君端木云窨，沉声喝道：
“端木，‘洛王国’是我一手建立，既然当年能够建起它，今日我也能将其毁掉。
现在我确实受到限制不能对尔等出手，但我也可以告诉尔等，此限制只在战争之时有效。
若敢在此战中不竭尽全力，待战争结束之时，便是尔等全族毙命之际！
我言尽于此，望尔等细细思量好自为之！”
说罢，飞鸿真君一摆衣袖，整个人怦然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众人眼前。
树巢中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片刻后，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发出一声狂笑，紧接着无数的笑声此起彼伏，穿向树巢之外。
正在不远处的空中快速飞行的飞鸿真君清晰地听到了那肆意而又充满嘲弄的笑声，一张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恼与愤恨之色。
竟然被几个土着嘲笑了，若不是无法对其等动手，今日一个也休想活下来。
身形一动，飞鸿真君加快速度朝远方飞去。
至于‘朱雀王国’与‘洛王国’的战争他已不想干预，既然自己所说之话无用，再留在这里徒然引人耻笑。
现在只希望‘离魂山’与‘万灵部落’能够将‘朱雀王国’击垮，那样的话，这场战争自己或许还有一丝机会，否则...
飞鸿真君暗自叹息一声，朝着‘朱雀王国’所在的方向飞去。
......
十五天后。
一道红色洪流势如破竹地冲到‘翡翠之冠’附近，这个时间要比‘洛王国’等人的猜测快了半个月。
红色洪流涌过之时，高耸的林木被砍伐一空，一条数里宽的道路被清理出来。
从上向下看，呈现环形的‘翡翠之冠’附近被犁出一道巨大的缺口。
端木云窨站立于‘翡翠之冠’神树的顶部，与身旁上百‘洛王国’长老看向远方快速涌动而来的红色洪流。
在那红色洪流的上方高空，数十里大小的红色火云隐隐形成一只巨大的朱雀形象。
端木云窨有些震惊地看着那空中的火焰朱雀之云，良久之后才长长叹息一声。
“唉！想不到‘朱雀王国’的一支前锋兵马都已成就大势，怪不得本国五军兵马不是其对手。”
‘势’这种东西很抽象，既虚无缥缈，却又确确实实存在。
它是一种独特的天地规则，很难人为构成，只有在不断的衍化当中自发形成。
在张克的梦境中，有一位叫做亚当·斯密的人提出了一种被称作‘看不见的手’理论！
他在《国富论》中指出，市场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它会根据市场的变化自发地进行调整。
无数的人在这个市场中进行交易，却又在无意识地遵从某种规则达成平衡。
比如物价、商品、信息，以及进入市场人员的分类等等，都会遵循某种无形的机制自发地进行调控。
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这一切。
此刻万象的东十营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整合到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势’。
可不要小看这种‘势’，它代表着东十营已经形成了一个整体。
就像是紧握的拳头，有力、集中、凝聚！
一声叹息之后，端木云窨语气寂寥地道：
“诸位，且随我一同前去恭迎朱雀郡主！”
说罢，端木云窨带着‘洛王国’所有的高层离开‘翡翠之冠’，向着红色洪流所在的方向前行。
百里之外。
一身金红袍服的万象骑着一匹红色独角战马，无尽的金红色烈焰在袍服间闪动流转。
望着百里之外的那一株参天神树，数不清的惊叹声在身旁响起。
“我的天，好大的树，怕不是通到了天上了吧！”
“是啊！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树呢，你们说，我们要不要砍倒它，将它敬献给陛下！”
“咦~~！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哈哈！薛胖子此言甚合我意，一会儿等攻陷其王都后，就把这颗树砍了！”
“嗯！算我一个！”
“还有我！”
“......”
一群将领围绕在万象的身旁，嘻嘻哈哈地讨论着。
无数次的胜利令他们对一切敌人失去了畏惧，即便面前的对手是神灵，他们也会在一声号令下发起冲锋。
他们从不在意敌人的强大与否，只会问一声：
敌人在哪儿？
万象没有理会身边将领的谈笑，双目微微闪动金光看向远方，神情中微微有一丝疑惑。
‘奇怪！已经离‘翡翠之冠’如此之近，为何不见有敌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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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们不担心这一株神树被自己砍掉吗？’
只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万象在看到‘翡翠之冠’这一株神树时，脑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也是‘砍掉它’。
而且，她发现‘翡翠之冠’下方虽有无数身穿绿色甲胄的兵马，但一个个却没有备战之意，就连各自的武器都还在鞘中不曾拔出。
其上方也无战势、战意凝聚的天象之云。
正在万象困惑之时，前方斥候带着一名看起来好像‘洛王国’的官员回返，并将一卷碧绿色树叶卷轴递给己方营帅。
“报营帅！‘洛王国’国君端木云窨递来国书，向本国请降！”
“......”
无论是万象还是其身旁的众多将领都被斥候传递的消息惊到了。
......
一个时辰后。
‘翡翠之冠’最大的树巢内。
端木云窨等近百‘洛王国’高层与万象等人相对而坐。
上方的王座空置着，这意味着王国无主！
端木云窨神情落寞地看着对面那个身穿金红火焰袍服，且带着狰狞鬼面的女人。
就是这个曾经在‘朱雀王国’被称作‘金丝雀’的女人仅仅带了几百万人就将自己国中精锐打的一败涂地。
万象犹如白玉一般的纤长手掌翻动着一册由特殊树叶制成的卷轴。
身旁数十名将领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看着对面。
这里是‘翡翠之冠’，是‘洛王国’最核心的所在，也绝对是整个‘洛王国’最危险的地方。
他们本不同意营帅在此地与对方进行商谈。
但万象既然毫不犹豫地接受邀请进入此地，他们也只能紧随其后。
不过在进入此地之时，他们已向东十营留守将领有所交代，一旦此处发生征战，全军立刻杀入。
片刻之后，万象将手中的卷轴放在案几上，语声清冽地道：
“观贵国并非无一战之力，何故请降？”
端木云窨这才明白万象的意思，他缓声答道：
“如今天下四分，‘离魂山’与‘万灵部落’被‘天魔’掌控，而贵我两国同属人族修行者扶持。
一旦贵我两国在此打的两败俱伤，将来势必难以抵御‘天魔’所掌控的两大势力联手。”
略做停顿，他接着道：
“其次，吾也承认本国不是朱雀郡主的对手，为了国民免遭生灵涂炭，特向贵国请降！”
对于端木云窨的这一番话，万象心中半信半疑。
‘洛王国’出兵的时机太过巧合，说其与‘离魂山’、‘万灵部落’毫无关联，这是谁都不信的。
但其承认‘洛王国’不是自己的对手，倒是有些令万象吃惊。
‘洛王国’的实力其实并不差。
傀儡军团守时坚如磐石，攻时如山推进，加上可以在四百丈外百发百中的神射手，以及神出鬼没的暗夜刺客，别看万象一路推进势如破竹，其实打的并不轻松。
但不知为何，‘洛王国’的兵马缺乏一种战斗决心，就像是一座沙土建成的堡垒，一旦局部被突破，整支队伍立刻就会崩溃。
刚开始的时候，万象与军中诸多将领均以为其中有诈，连追击都不敢。
万象沉吟了片刻，开口道：
“卷册中罗列之物可属实？”
刚刚她在看‘洛王国’进献的卷册时，被其中的内容惊了一下。
在此卷册中，‘洛王国’共罗列了十三条内容。
第一项就是‘洛王国’将国中一亿的人口进献‘朱雀王国’。
卷册中说的明白，这一亿人相当于‘洛王国’全国三成人口，算是极有诚意了。
一亿人口的补益，绝对能够极大地加强‘朱雀王国’的综合国力。
第二项则是进献六十万傀儡师和六百万甲士。
六十万傀儡师已经意味着近六百万傀儡士兵，此外还有六百万甲士，加起来相当于一千两百万兵马。
卷册中写的清楚，这六百万军士中，等同元神境地高手就有百人之众。
对于正陷入苦战的‘朱雀王国’，这绝对是令万象难以拒绝的厚礼。
与‘洛王国’交战无数的她很清楚一点，那就是‘洛王国’神射手的实力被削弱了。
他们所使用的弓箭多数为木藤所制，无论是射程、射速、精准度都比‘朱雀王国’的制式弓箭差的太多。
这或许是源于‘洛王国’独特的理念，使得其没有发展出高超的冶炼技术。
如果将这六百万军士交给万象来使用，这一支部队将立刻成为其手中的一张王牌。
此外还有那六十万傀儡师，更是令万象心动。
有了这一支强大的陷阵大军，结合本国‘合兵聚势’之法，万象自信，今后自己的正面将再无敌手。
第三项为‘洛王国’将向‘朱雀王国’进献各类战备资源及日常资源若干，数目之大让万象怦然心动。
‘朱雀王国’国内已经有人被饿死，如果有了这一笔资源，绝对能令王国大大地喘一口气。
第四项为进献九色宝物两件。
所谓的九色宝物就是先天灵宝，此物就连万象如今手中也无一件。
第五项是进献九品‘榕果’三枚，其余品阶的‘榕果’百枚。
‘榕果’是神树‘翡翠之冠’所结的果子，九品‘榕果’是最珍贵的，每一枚都能造就一名等同元神境地修行者。
第六项为进献‘月石’三十斛。
‘月石’能够激活血脉神通，纯化肉身强度，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除此之外，其余七项不是极其珍贵的宝物就是如今‘朱雀王国’最需要的资源。
‘洛王国’进献的十三条协议大大超出了万象的想象。
这十三条协议带来的好处从长远来看当然比不上攻陷‘洛王国’，但是，在‘朱雀王国’如今的局势下，这十三条协议却能解燃眉之急。
国中现在是何状况万象并不知晓，可‘离魂山’、‘万灵部落’两大势力的实力都不弱于‘朱雀王国’，单凭想象也知道现在国内并不好过。
她之所以会率领东十营进攻‘洛王国’，为的就是彻底将此国快速击溃，只有这样，她才能全力以赴率兵回返。
否则背后有‘洛王国’虎视眈眈，一旦自己回返，‘朱雀王国’必定会陷入三国围攻的局面。
她这一路提前半个月冲袭‘洛王国’的国度‘翡翠之冠’，为的就是尽快解决东线威胁。
可也正因为如此，万象心中极为困惑。
互换一下身份，自己是绝对不会将如此多的好处进献给一个正在攻击自己国家的对手。
故此她才会有此疑问。
端木云窨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
“如今贵国正与‘离魂山’、‘万灵部落’大战，你等三国之间的战争胜负或许将决定‘道魔之争’的结果。
吾也不瞒郡主，现在这个时候向贵国投诚，意味着本国将从这场可怕的战争中脱离出来。
这对本国的百姓是一件好事，为了治下的百姓，吾愿付出一切。”
端木云窨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万象，见她不言不动，也不知道对自己的话听进去多少。
他接着道：
“这场‘道魔之争’归根结底是界外之人引起的。
为了他们的一些利益，却让本界之生灵陷入长达两百年的征战，这对本界何其不公。
吾觉得若是能够早一些结束这场延绵数百年的战争，对本界生灵是一件好事。
所以，吾与本国众长老商议之后，决定主动向贵国投诚。
这样既能壮大贵国的实力，抗衡外敌，也能使本国百姓自此免受战争之苦，还能早日结束这场本不该产生的战争，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万象微微点了点头。
不管‘洛王国’打的是什么主意，其愿意在此刻投诚，对‘朱雀王国’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等‘洛王国’投诚之后，自己这一支人马就能回返作战。
万象侧头思索了片刻，忽地开口道：
“不知端木国主对‘道魔之争’的事情了解多少？”
端木云窨沉吟着道：
“本国是由人族修行者飞鸿真君帮助建立的，其对‘道魔之争’所言不多，现在吾等仅知道他等界外之人不可对本界之人主动出手。
至于其它的，却是并不了解。”
万象‘嗯’了一声，漫声道：
“讲一下！”
端木云窨等人一怔，不明白万象在说什么。
万象身后的一名侍女开口道：
“这场‘道魔之争’源于一千年前....”
端木云窨等人入神地听着这名侍女讲述着‘道魔之争’的缘由。
从‘天魔’侵入本界开始，到飞鸿真君立下【契幡】，彼此间签订三条战争契书。
决定以本界生灵之间的大战来决出‘天尊’门徒与‘天魔’信徒的胜负。
等这一切讲述完毕，端木云窨等人终于明白飞鸿真君不敢对皇甫圣华出手是何缘故了。
与此同时，端木云窨心中突然生出一念。
“郡主，此事既然关乎界外之人对我等国家的影响，那想必这些界外之人是不会将其中缘由告知的。
那么，贵国为何对此事知晓的如此清楚透彻？”
那名侍女看了看万象，见她没有动作，便出言解释道：
“本国是在国师如意居士的帮助下建立的，‘道魔之争’的原委也是如意居士亲口告知。”
端木云窨等人尽皆一愣，想不到答案居然是这样的。
端木云窨忍不住问道：
“那这几百年来，贵国也是在如意居士的帮助下发展到现在的吗？”
侍女回答道：
“当年国师帮助本国建立诸般制度之后，便退隐幕后。
国师曾经说过，此界的未来当由此界之人来决定，他只是一个引导者，不会插手干预国中之事。”
闻听此言，在回想飞鸿真君的行为，端木云窨等人不禁感到羡慕。
若是本国当初是由如意居士帮助建立该多好。
正心中暗叹之际，那名侍女又道：
“郡主提及‘道魔之争’的意思是，本界如今有【契幡】规则笼罩。
如果贵国决定投诚，只要在国书中签订投诚协议，就会在【契幡】之中留下印记，成为战败之国。
这也意味着贵国将退出‘道魔之争’这场战争，未来如果再次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便会引发【契幡】规则的打击。
现在，端木国主可明白投诚意味着什么了吗？”
端木云窨及众长老面色微变，皇甫圣华更是大吃了一惊。
之前他们曾暗自商议过，待‘离魂山’、‘万灵部落’、‘朱雀王国’三败俱伤之时，‘洛王国’或许可以渔翁得利。
没想到如果签订投诚国书，就会被【契幡】规则纳入战败之国的范畴，从此失去再次介入战争的机会。
他等众人惊诧的神色将其心中的盘算尽显，万象身旁将领担心事情发生反复，一个个绷紧了神经，暗自蓄力。
受到‘朱雀王国’众人气机牵动，‘洛王国’的诸多长老也都提高了戒备。
前一秒还融洽无比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反倒是万象始终气定神闲地端坐一旁，似乎对此境况毫不在意。
端木云窨望着万象，心中诸念横生。
在‘翡翠之冠’，‘洛王国’之人拥有着绝对地利，各种神通术法都能获得加强，加上外面等候的数百等同元神的高手。
他有七成把握能够一举将万象等人击杀。
通过见面之初的介绍，端木云窨知晓面前众人皆是外面这支军队的核心人物。
一旦将这些人击杀，其在外的数百万人马将群龙无首，再难以对本国造成威胁。
这样一来，自己也不用背负一个屈辱的‘投诚者’名号列入史料记载。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对端木云窨诱惑极大。
可同时端木云窨也想到另外一点。
既然万象敢于孤身进入‘翡翠之冠’，必然有所依仗，若是无法将其击杀，那后果...
想到此处，端木云窨不禁打了个冷颤。
说到底，端木一族在飞鸿真君压迫下，已经习惯了顺从，心志比较脆弱，一旦遇到危难，不免畏首畏尾优柔寡断。
思索再三，端木云窨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无视皇甫圣华热切的眼神，神态恭谨地对万象道：
“吾乃一国之君，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又岂能出尔反尔！
为了国中亿万百姓，吾愿签订投诚国书！”
万象心中暗自舒了口气，豁然起身道：
“如此甚好，待将来平定了‘离魂山’与‘万灵部落’之后，本国会成为此界唯一主宰。
而贵国纳入本国之后，我等将同属一国，这与贵国一统此界也毫无分别。
那么，现在就请端木国主在投诚国书上签字吧！”
端木云窨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恭声道：
“是！”
......
一个月后。
万象站立于‘翡翠之冠’上，望着下方站立整齐，无边无际的近千万将士，高声喝道：
“将士们！随我杀敌！”
“喏——！”
一声震天动地的呐喊震动苍穹，响彻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