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嘴四的故事说到这里,戛然而止。邱震霆瞪着眼睛:“那后来呢?见到魔教的人了?”
“没有。”大嘴四道,“我们三个怕被他们发现,本想远远跟着,谁知秦山上的树林像迷魂阵似的,我们听他们脚步去远了,站起来一看,就连影子也难找,四下里转了半天,连根毛也没有。只好下山去。你知道第二天怎样——嘿!第二天,那个铁剑门的肖掌门就不见了!他的徒弟四处找他,怎么也找不到,本来想发动大家一起去搜寻,但端木平就说,现在进京去阻止袁哲霖作乱才是第一要务,肖掌门武功高强,应该不会出事。那些‘倒袁军’除了铁剑门的,都同意。于是铁剑门的人就留下来继续找他们的掌门,端木平则率领众人上京去了。我们三个想来想去,要不就是他们那天夜里又遇到了什么魔教高手,把姓肖的杀了,却放过了端木平;要不,就是端木平谎话连篇,跟姓肖的没有半句真话。”
大嘴四说得口干舌燥了,端起一杯酒来润润喉。猴老三就在一边冷笑道:“看,明明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你说书似的说了那么一大通,渴死你活该!也不知你这人究竟是怎么搞的,刚才已经跟玄衣师太他们说了一遍了,现在又说一回,也不嫌累!”
大嘴四笑道:“不说一大通,怎么说得清楚?不说清楚,怎么能让大家看清端木平的嘴脸——话说我们心里很是怀疑,暗想,严帮主心里只有为民除害这一个念头,怎么会在这种紧要关头跑到秦山上?既撞到了当日从他手里救走玉旈云的人,以他那性子,肯定冲上去跟人拼命,岂有莫名其妙跟人学功夫的道理?我们就悄悄又回了秦山上来。这次又看到神农山庄的两个弟子,还带着他们那劳什子的毒烟。我们憋气一路跟着,来到了一座山洞前。那里有座坟,大石头上刻着‘华重翦’三个字。神农山庄的弟子鬼鬼祟祟的,我听他们议论,好像是端木平告诉他们,天下间胆敢把翦重华的名字的倒过来写的,也只有魔教的余孽阕遥山。这里住的应该是阕遥山的后人。”
“翦重华?”邱震霆道,“这又是谁?”
“呔!”山羊胡子苍翼已经带着洗干净眼睛的白翎回来了,听到邱震霆的话就怒喝道,“谁敢直呼翦大王的名字?”
“什么翦大王翦小王?”邱震霆方才败在他的手上满肚子怒气还没处发,正好就吼了出来,“老子就是不认识他,怎么了?你还杀了老子不成?”
“要杀你还不容易么?”苍翼道,“哼,不过咱们既然是翦大王的传人,就要遵循他老人家的教导,不会滥杀无辜的!就好像这次我们来到中原打听阕前辈的下落,也不曾害过一条无关的人命。”
“哼!说的好听!”邱震霆道,“方才要不是俺的弟兄们出来,你就害了俺和俺二弟了。”
“真是笑话!”苍翼冷冷道,“要是我有心杀你,还能等到你的弟兄出来么——三当家、四当家、五当家,你们的这位大哥实在和你们有天壤之别。当初怎么会和这种人结拜?”
“呵呵,苍大侠的几位同门不也是个个不同么?”辣仙姑打圆场道,“要是大家都一模一样,岂不少了很多乐趣?再说,我们的这位大哥直肠直肚,绝不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他岂不是比那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端木平可爱可亲得多么?”
苍翼和邱震霆同时“哼”一声,扭头不看对方,以示鄙夷。
“大哥。”辣仙姑笑道,“其实,你不知翦大侠是何许人,也算情有可原。毕竟,他去世已经几十年了,江湖上的人也忌讳提起他。不过,他可是中原武林一等一的英雄好汉。曾经做过武林盟主,后来武林义师抵抗西瑶栗佤族人的侵略,翦大侠被指责指挥不利造成义师伤亡惨重,不得不自尽以谢天下。中原武林从此定下不可一人独大的规矩,不再选武林盟主,而是分成四方武林,各自有盟主,互相制约。袁哲霖是翦大侠之后第一个当上中原武林盟主的人。”
“可见——”苍翼冷笑着发表意见,“中原武林没什么好人!当然,阕前辈和你们三位当家可以除外。”言下之意,邱震霆和管不着也都是坏人。
此时,白翎也给管不着松了绑,又恼火地对白羽音道:“我看你是个姑娘家,本来还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你。早知道你这么心狠手辣,我就把你从墙上扔下来,摔你个半死!”
白羽音瞟了他一眼:“好没礼貌的小鬼!我可是楚国的郡主,你算什么?”
“我是西瑶子民,跟你楚国郡主有什么关系?”白翎不甘示弱。
“西瑶是我楚国的属国。”白羽音道,“你就是我的臣子啦,我想用石灰粉撒你,就用石灰粉撒你!”
“你那是老黄历了!”白翎道,“我西瑶早就不是你楚国的属国。前不久,你们还派使臣来低声下气要求和我们结盟呢!我们不答应,他就用下三滥的手段偷走了火炮和《铸造秘要》,哼,这也算是□□上国的作为么?”
“你胡说!”白羽音跳起来。两个少年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不休。
邱震霆等人却懒得理会,继续问大嘴四后来发生了何事。
大嘴四便说下去:“端木平的徒儿朝山洞里一直放毒烟,就有一支军队也要被他们熏死了。他们二人却不敢停手,嘀嘀咕咕的说话,那意思好像是,端木平只派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把守,实在太危险了,万一魔教妖人不怕毒烟,他们岂不是小命不保?”
“难道端木平要在哪里守株待兔?”管不着奇怪。
“我开始也这样想,也许他神农山庄既想霸占铲除疾风堂的功劳,又想独吞剿灭魔教余孽的好名声,就使出放毒这种只有咱们山贼土匪才干的事。不过——”大嘴四嘿嘿一笑,“不过这后面的事,想也想不到——铁剑门姓肖的突然从那山洞里出来啦!他一脚一个把端木平的徒儿踢倒了,怒喝道:‘端木平呢?’那两个徒儿吓得面无人色:‘肖掌门,你不是……’肖羽狞笑道:‘我不是死了么?嘿嘿,你们的好师父假冒为善的本领江湖上无人能及,武功却还没有厉害到能杀死我的地步——他到哪里去了?’两个徒弟不敢撒谎:‘师父……跟各路英雄到凉城去了!’肖羽哈哈大笑:‘他倒已经把自己当成是武林盟主了!哼!你们快老实交代,昨天夜里,你们在这里拿走了什么?有没有找到优昙掌的秘笈?’两个徒弟连连摇头:‘晚辈实在不知道肖掌门说的是什么。师父只叫我二人牢牢守住这里,监视魔教妖人的行踪。’肖羽大笑道:‘就凭你们两个?真是笑死人了!端木平说了那样一个天花乱坠的故事,以为能骗得了我?魔教妖人如果真像他说的那么厉害,他带着你们这些草包来搜寻其下落,不是自寻死路么?哼,我看根本就是严八姐无意之中发现了阕遥山生前的隐居之地,得到阕遥山遗留的武功秘籍——你们的师父碰到严八姐,看出他学了魔教神功,眼红异常,就也想要得到秘笈。严八姐不肯说,你们的好师父就使卑鄙手段把他害死了。然后他率领你们夜夜上山来寻找阕遥山的故居,是不是?’那两个神农山庄的弟子脑袋摇得像波浪鼓:‘晚辈们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肖掌门是不是跟家师有什么误会?昨天肖掌门突然到来,又突然离去,大家都以为掌门偶遇急事——掌门怎么会说家师暗算于你?’肖羽笑得咬牙切齿:‘是么?端木平这伪君子,就连跟自己的徒弟也不说实话么?不对,我差点儿上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的当——你们是老奸巨猾教出来的小滑头,想要骗我?哼!快点老实交代,优昙掌的秘笈在哪里!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说着,就用剑尖抵住一人的心口,作势要捅下去。那人吓得,尿都出来了,忽然听一个声音道:‘肖掌门,你堂堂一代宗师,如何跟小辈为难?’正是端木平来了!”
“他不是已经走了么?”邱震霆奇道。
“这才是伪君子的本领嘛!”大嘴四道,“谁知道他找了什么理由跑回来的?他一直走到肖羽的跟前,道:‘肖掌门,我敬重你是一代大侠,才把魔教余孽的事告诉你。谁知你不想着怎么为武林除害,倒起了歹念,想抢夺优昙掌秘笈!’肖羽狂笑:‘端木平,你不要装了。你以为我是傻子么?你想独吞神鹫门的秘笈——不,你看来是已经独吞了吧?这地方我里里外外都搜遍了,除了锅碗瓢盆,什么都没有。’端木平摇头道:‘肖掌门,分明是你想要秘笈,为何一定要扯上我?即使是昨夜,也是因为你先在我背后出手,我才不得不还击。’‘少废话!’肖羽道,‘你得到了神鹫门的哪一部秘笈,若是现在照抄一份给我,我或者既往不咎。否则,我一定要武林同道面前揭发你!’端木平啧啧而叹:‘肖掌门,你怎么这么想不通呢?如果我已经得到了秘笈,我还到这里来做什么?不是早该躲在家里修炼了么?再说,要是我已经得了秘笈,凭我的修为,三五天便能有小成——那样的话,我昨天打你一掌,你还能侥幸活到如今?’肖羽牙齿咬得咯咯响:‘那你是承认了?你这卑鄙小人!’端木平冷笑:‘肖掌门又比在下好到哪里去?许多事情,本来应该心照不宣。你昨日若是听了我跟你说的经过,就不多追究,如何会有今日的麻烦?你贪图神鹫门秘笈,该有此报!’说话的时候,忽然一掌拍向肖羽的胸口。肖羽大约本来已经受了伤,行动受阻,差点儿就没避开,踉踉跄跄退开几步,才惊道:‘优昙掌!’我们几个听到,也好是吃惊,偷偷看,端木平的手掌果然发出绿光来!端木平笑道:‘你既然这么想要得到优昙掌,你就死在优昙掌下好了!’说着,连环进攻——我们也不敢老偷看,只能听到呼呼的劈掌之声,过了没多久,肖羽一声惨叫,终于倒毙在端木平的掌下。”
“啊!”邱震霆不由惊呼了一声。白羽音也愕然道:“好家伙!我平时看端木平好像贡院里的孔夫子像一般,没想到这么心狠手辣!”
大嘴四道:“端木平的两个徒弟大概也是看傻了眼,好半天才道:‘师父,您刚才使的……真的……真的是……魔教的优昙掌?’‘胡说八道!’端木平道,‘你们平时练功都是怎么练的?连本门的药师莲花掌也不认识了么?’两个徒儿小心翼翼:‘招式上弟子们的确认得,不过,从来没有见过药师莲花掌发功的时候掌心有绿光……’端木平擦擦手:‘那是因为你们功力不够。练到为师这种火候,自然就会看到了。瞧——’他说着,忽然‘啪啪’拍出两掌,他两个徒弟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气绝身亡!”
“这人……未免也……太狠毒了吧!”管不着咂舌,“那他真的得到了优昙掌秘笈了?”
“应该没有——或者他贪心不足,还想要找别的秘笈。”大嘴四道,“他杀了徒弟之后,也走到那山洞里,好一会儿才出来,看神色十分失望,大概是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我们三个知道不是他的对手,连大气也不敢出。待他走远了之后,才绕道下山。我们想,严帮主八成也是遭了他的毒手,就四处查探线索,但是始终什么也没有找到。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我们知道不能再多耽搁,这才日夜兼程赶回京来——今日我们到达之后的事,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吧?”
“俺们听程大人说了。”邱震霆道,“你们是因为怀疑端木平,所以才潜伏在东宫偏殿的屋顶上——哼,多半他已经知道你们的意图,所以干脆贼喊捉贼,给你扣上刺杀皇后的罪名。现在狗皇帝那么相信他,你们几个真是水洗也不清了!他娘的!这狗贼接近皇帝又是为了什么?”
“他想要的好处,可能很多。”辣仙姑道,“不过其中有一个我们大概猜出来了——他可能会想皇上赐他‘天下第一医馆’的封号。”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邱震霆惊道,“能吃?还是能喝?”
“大哥有所不知。”辣仙姑道,“伪君子都是死要面子的。我们打听到,神农山庄和郑国的百草门原来同出一支,后来却因为一本《百草秘笈》决裂了,大家就争夺起‘医术天下第一’来。那百草门的传人到了樾国,给玉旈云的亲信石梦泉看过病,玉旈云许诺要封百草门‘天下第一医馆’。端木平怎么肯在这事上输给人家?等着看吧,虽然现在皇上已经赏了他御笔匾额,他一定还会向皇上拐弯抹角求‘天下第一医馆’的封号!”
“说起百草门来,还有一件好玩的事儿呢!”大嘴四道,“听说端木平的女儿和百草门的传人林枢青梅竹马,被端木平棒打鸳鸯。他女儿离家出走,就是要去找情郎的!嘿嘿,我看端木平将来怎么办!”
“谁有心思理会那个!”邱震霆道,“端木平这般卑鄙,他要去害狗皇帝,俺倒懒得管了。这种皇帝,早死早好。不过,严帮主的生死咱们都还不知道,一定要查出来——如果端木平真是凶手,咱一定要给严帮主报仇!”
“咳咳!”苍翼清了清嗓子,“经过也交代完了,休息也休息够了,报仇的事可以稍后再说。既然端木平可能是杀死严八姐的凶手,而严八姐又有可能知道阕前辈的下落,我们四人现在就进宫去找端木平。你们几位要是不想一起来,就留在这里喝酒好了。”
“谁说俺不去了?”邱震霆道,“哼,你也不要得意!你们把凉城府闹了个人仰马翻,现在大家都以为是疾风堂的余孽意图造反。京畿守备部队和禁军全都出动了。任你武功再怎么高强,几千人朝你一齐放箭,也要变成马蜂窝!”
“哼!有什么了不起!”苍翼道,“楚国人一向就喜欢以多欺少。朝廷是这样,武林也是这样。当初要不是这么多人一齐逼迫翦大王,他又何至于自尽?阕前辈又何至于被迫隐居六十年?什么守备军,禁军——哼,就不信这群草包能挡得住我抓端木平问话!”
“师弟!”老尼姑玄衣道,“你不要意气用事。我们来的时候太后嘱咐过,不要惹是生非。尤其不要和朝廷里的人牵扯上。如今却要闯进皇宫去,还要和禁军交手,万一有什么意外,我们回去要如何交代?”
“师妹,你们出家人就是胆小!”苍翼道,“皇宫里又没人认识咱们,就算惹了麻烦,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要在外头等到端木平出宫来么?现在凉城府大牢也劫了,夷馆也闯了,刑部大牢也成了这样,明天凉城就会四处通缉咱们,还差闯一遭皇宫么?”
“阿弥陀佛!”玄衣道,“所以你到凉城以来的一切所作所为,贫尼无一赞成。”
“不赞成你又跟着一起做?”苍翼道,“嘿嘿,莫非你终于承认我是你师兄,你要听我的话么?”
“放屁!”玄衣骂道,“贫尼跟着你劫狱,无非是因为朱卉和白翎都赞成你说的话。我四人同出一门,自然要众人一心。再说,若是你们闯了祸,至少贫尼还可以收拾残局。”
“别说好听话啦!”苍翼道,“朱卉是我师妹,白翎是我师侄,自然听我的话——你是我师妹,也要听我话!”
“苍翼,你不要得寸进尺!”玄衣怒叱。
转眼间,这两个一把年纪的高手便像小孩子一般争得面红耳赤起来。杀鹿帮的人不知其中原委,个个目瞪口呆。而朱卉和白翎两个虽然对此司空见惯,却也感到尴尬万分——按照邱震霆的说法,既然凉城守备部队已经出动,此刻别说是夜闯皇宫,就算继续呆在刑部大牢里,也有危险,玄衣和苍翼竟然在此节骨眼儿又为了长幼之序争吵起来,真叫人哭笑不得。
“喂!”白羽音拍桌子大叫,“你们两个害臊不害臊?在小辈面前无理取闹!还要不要去找端木平的晦气?要的话就都闭嘴,乖乖地听本郡主说!”
她尖声尖气的这一喝还真有效,苍翼和玄衣都愣了愣,同声问道:“小丫头,你说什么?”问过之后,两人又互相瞪了一眼,表示不屑于对方“异口同声”。
白羽音挑了挑眉毛:“本郡主自小就出入皇宫,平时无聊起来,最喜欢打听张长李短,什么长公主偷汉子,皇太妃养男宠,这些事情我都晓得。所以,潜入皇宫却神不知鬼不觉,是本郡主的拿手好戏——三当家、四当家、五当家,你们本领这么高强,潜伏在东宫偏殿屋顶上的时候,难道没有发现我吗?”
猴老三等人其实一心追踪端木平,并没有发现白羽音。但此时若否认,等于说自己本领不够。大嘴四即率先道:“我们的确早就看到郡主了。只不过懒得管你就是了。”
白羽音不理会他是否撒谎,得意道:“反正,你们想要潜入宫中,又不惊动禁军,本郡主自有法子。你们要不要去呢?”
“你有什么法子?”白翎最沉不住气。
“你先叫我两声郡主娘娘,我再告诉你。”白羽音斜睨着他。
“别闹了!”朱卉道,“这都什么光景了——”
“正是!都什么光景了!”辣仙姑打断她的话,“其实要我说,端木平又不可能一辈子住在皇宫里。既然他得到了皇上的封赏,应该会等不及要回神农山庄去建牌坊炫耀他的功绩。所以,这几天之内必然会离开京城。四位何必急在一时,不如先出城去避一避风头,然后埋伏在南下的路上等着端木平,岂不便宜?”
苍翼等四人看着她,觉得这个提议倒也不错。
“这怎么行!”白羽音急道,“几天的时间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再说,现在皇后中了毒,端木平要帮她治病,哪儿有那么快就出宫来?你们几个人哪,打打杀杀的本领还说得过去,讲起计谋来,那可就差得远了!再说,皇宫这地方的计谋更加千回百转,就像挖了十条地道的兔子窝,让你猜也猜不透。只有我这种自小出入宫廷的人才能游刃有余——我告诉你们吧,要混进宫去,最便捷的路径就是浣衣局,那里看守的人少,奴才们白天洗衣服辛苦,夜里睡得像猪一样死。最好的是,那里主子、奴才的衣服都有,想假扮成什么就假扮成什么,接着就可以大摇大摆进宫去啦——我还在那儿的井栏下藏了好多不同的腰牌,遇到盘查的都不怕……”
她越说越得意,却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中了辣仙姑的激将法了。好像咬了舌头似的,张嘴愣住:“你……你……”瞪着辣仙姑,连骂人的话也想不出来。
辣仙姑嘻嘻一笑:“真是不听不知道,原来郡主这样聪明,难怪早就看穿了皇宫的丑陋,连太子妃也不想当。多谢郡主赐教,草民们这就进宫去寻端木平的晦气。郡主还是乖乖地回家去,找个商人嫁了吧。”
听她引用元酆帝的话,白羽音更加火冒三丈,跺脚道:“你——你欺人太甚——”然而,后面的话还没骂完,只觉得后颈一疼,已经失去了知觉。
她并没有昏睡太久,醒来的时候,桌上的蜡烛还没有燃尽,而墙角的兵丁们也依然动弹不得。此地不宜久留!她深知这个道理,即一骨碌爬了起来,飞速跑出刑部大牢去。所幸,程亦风所部署的守备军还没有来到这里。
一群过河拆桥的混帐!她咬牙切齿。以为从她口中骗到了进宫的捷径就胜利了?白羽音可不是好欺负的!她现在就去禁军那里告发这群江湖匹夫,再去向端木平通风报信——不让杀鹿帮的人和苍翼一行死无全尸,难消她心头之恨!
这样想着,就从后面的马厩里拣了一匹好马,扬鞭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既然是来“告密”的,她就不走浣衣局,直接到平日亲贵女眷出入的贞睿门前。明显可以看出,禁军已经加强了守备,把守的人数比平时多了一倍。不过,奇怪的时,另一辆马车也在贞睿门前停了下来——还有什么人深更半夜进宫的?
白羽音跳下了马。那辆马车上的人也走了下来,原来是符雅和白赫德。一个太监火急火燎地领着他二人去要禁军通行。
白羽音讶异地招呼:“符小姐,白神父,你们怎么这时候进宫来?”
符雅的脸色像石灰一样苍白骇人,眼中溢出不知是惊慌还是恐惧的神情。白赫德一向慈祥的脸上也满是悲哀。“咦,郡主莫非也听到了消息?”那领路的太监道,“蓼汀苑失火,凤凰儿小姐被烧伤了……眼看……眼看就要不行了!”
“什么?”白羽音不知自己是该惊讶还是该欢喜——凤凰儿这个笨女人,这个运气好的女人,竟然被烧死了?
太监早已哭得两眼红肿,这时候又拿袖子去擦眼睛,使人不禁担心他会瞎掉。“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太子殿下和凤凰儿小姐吵了几句嘴,然后凤凰儿小姐就回蓼汀苑啦。她说要一个人在房里给皇后娘娘祈福。后来不知怎么的,房里蜡烛翻倒,就烧了起来。”太监声音哽咽,“最近也真不知是什么邪魔在作祟,一只小小的蜡烛也能……嗐!凤凰儿小姐被救出来的时候,烧得面目全非。端木大夫虽然全力救治,不过……不过他说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凤凰儿小姐大概也知道自己的事,她说要见白神父……所以奴才就……”
“这位公公,别再耽搁了。”白赫德道,“赶紧去见凤凰儿要紧。”
“是。”那太监前面领着路,又对白羽音道:“是凤凰儿小姐让人去找郡主来的么?唉,她一定是担心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太子殿下不知会怎样!先是皇后娘娘,又是凤凰儿小姐……郡主可要好好劝慰太子殿下。”
“嗯。”白羽音做出愁容满面之状,心中却狂喜不止:真是天助我也!不过,符雅不会揭发我吧?偷眼看了看,只见符雅行尸走肉般地跟在白赫德的身边。这也是个笨女人,她想,凤凰儿又不是她的亲妹妹,至于这么伤心么?却也正好帮了我!幸甚!幸甚!
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东宫。还有好几箭路程的时候,就已经可以闻到浓重的焦糊味。东宫的灯火冲天而上,光辉中可以隐约看到旁边蓼汀苑上方未曾散去的浓烟。看来适才的一场大火十分凶猛——单看东宫庭院里踱步不止的奴才们,就已经知道事态严重。更何况里面还传来竣熙的哭嚎之声:“都怪我!我为什么要对她发脾气?母后苦心劝谏父王,凤凰儿只是要帮母后!她怎么会知道幕后还有恶人作祟?都怪我!要是凤凰儿有什么短长,我也不活了!”
你也不活了,谁来当皇帝?白羽音心中嗤笑,年纪轻轻就只会干些寻死觅活的窝囊事,要不是太子妃的位子很有趣,我才懒得理会你!
心里这样想着,还是装出焦急忧虑的表情,跟着符雅和白赫德一起走到竣熙起居的承乾殿——看到竣熙正在台阶上坐着,一见符雅和白赫德立刻哭着扑了上来:“符姐姐!白神父!我害了凤凰儿了!要是凤凰儿死了……我……我也不想活了!”
旁边几个太监连忙跪下:“殿下保重,凤凰儿小姐吉人天相——端木大夫是神医,白神父的那个西洋神仙法力无边,一定能把凤凰儿小姐救活的。殿下去歇歇吧!”
竣熙显然已经听过太多不着边际的安慰话,只是摇头大哭:“都是我害了她……都是我害了她……我不该那样对她……我”说着,竟拿头去撞台阶边的石阑。太监们不防备,等七手八脚地阻拦时,竣熙的额头已经磕破了,鲜血汩汩而出,流得他满面都是。他口中还兀自嚷嚷:“我不活了……母后这样……凤凰儿也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活了!”
主子要是不活了,奴才们哪里还有生路?太监们有的跟着哭,有的“砰砰”磕头不止,还有的道:“殿下伤成这样,快叫端木大夫来看看!”另一个道:“你疯了,现在叫端木大夫出来,凤凰儿小姐怎么办?”头一个道:“嗐,都这光景了,当然是活人要紧——当然是殿下要紧——”不意这话说的声音大了些,传到了竣熙的耳朵里,登时跳了起来,发狂道:“说什么?谁说凤凰儿不要紧了?谁说的?谁敢咒她?我杀了这狗奴才!”便双拳乱挥,凡是近身的太监都被他打中了好几下——狂性大发的人,往往力气极大。几个中拳的太监骨碌碌滚下了台阶。而竣熙自己也被绊倒,摔下台阶来。白赫德和符雅都伸手搀扶,但不及白羽音动作快,一把扶住了竣熙,接着,故意脚下一滑,两人一同跌坐在承乾殿前的青砖地上。
“殿下!”白羽音说出这两个字之后,眼泪立刻滚滚而出,“凤凰儿小姐还没有死呢!殿下若是不好好爱惜自己,凤凰儿小姐知道了,哪儿还有精神和伤痛搏斗?殿下是要让她雪上加霜么?”
竣熙怔了怔,忘记这是白天还和哲霖一起在御花园兴风作浪的白羽音,只觉她的话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把自己从绝望的深渊里拽了出来。他一下跳了起来:“不错!她还没有死!她不会死的!她以前跟我说,她的上帝神通广大,若是是上帝不答应,信徒连一根头发也不会掉在地上!凤凰儿这么善良……她的上帝一定会保佑她的!”
“一定!”白羽音道,“现在殿下在这里守着也无济于事。不如……不如查一查蓼汀苑失火的原因——听说今天皇后娘娘遭到奸人暗算,殿下不觉得蓼汀苑莫名其妙地失火,其中也大有古怪吗?”
此话不啻火上浇油,登时将竣熙的悲痛全化为怒火:“不错!听说是房里的蜡烛点着了幔子。一根小小的蜡烛,怎么可能酿成大火将整个蓼汀苑都烧成了灰烬?就算是幔子着火了,凤凰儿也不可能傻傻地呆在屋里不逃出来!一定是有人存心要害她!”
“而且可能和毒害皇后娘娘的是同一伙人!”白羽音附和。心里却想,凤凰儿这笨丫头,多半是为皇后咎由自取的事感觉内疚无比,于是自焚谢罪,跟旁人有何关系?不过,杀鹿帮的人把堂堂霏雪郡主当猴儿耍,而西瑶的四个家伙又对她大有不敬,此仇不报非君子!非要把这几个家伙折腾死不可!于是她道:“殿下应该已经听说了,今日有四个怪人袭击了凉城府大牢,放走了疾风堂的党羽,又从夷馆中抓走了平乱的功臣,程大人怀疑是疾风堂余孽贼心不死,所以已经紧急调度京畿守备部队,四下搜查乱党。只怕他们其实藏身在宫中。”
竣熙接连遭受打击,心智早已不清楚。虽然之前禁军来回报为何暂时没有逮捕邱震霆等,以及要加强皇宫防卫等事,他却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如今白羽音提起来,他才隐约觉得有些印象。“毒害母后的人……”他喃喃道,“是杀鹿帮山贼……他们……他们是受了公孙天成的唆使……公孙天成一直固执己见,认为是母后害死了于适之的遗孀……他一定是不甘心父王宽宏大量……一定是如此!”
悲痛让竣熙的思想变得无比偏执,白羽音心下大喜:只要凤凰儿一死,杀鹿帮的人和西瑶的野蛮人就统统要陪葬!
“殿下……”符雅似乎是要提醒竣熙莫受白羽音的唆摆,可是,下文还没有说,好几个太监抬着一只沐浴用的大木桶经过竣熙的面前,行礼之下,就把符雅的话打断了。那桶中热气蒸腾,却酒味浓重,白羽音探头看看,竟然是一浴缸烧酒。不禁奇道:“这是做什么的?”
太监正好也要向竣熙禀报:“这是端木大夫吩咐准备的。他说是古方,使烧伤的人浸泡在热烧酒中,可以祛除创面邪毒。”
我的妈呀!白羽音不由打了个冷战——就算是擦破了一点儿皮,沾了烧酒也疼得要死。如今要整个人泡在烧酒里,那还了得?像凤凰儿这种弱不禁风的丫头,只怕当场就送命了!同时她的心里也有残酷的好奇:“殿下,你不去陪着凤凰儿么?要不,咱们一道去吧?”
“不,”竣熙摇头,“我不敢看她……她……她的模样实在……”
治好了只怕也毁容了!白羽音大喜,这蛮夷狐媚子,死了还便宜她!应该让她变成丑八怪,没人疼爱过完下半辈子!如此越想越开心,差点儿忍不住笑出来,赶紧低头道:“殿下别太过虑。凤凰儿姑娘一定会复原的。殿下现在除了吩咐人去彻查蓼汀苑起火的原因,应该先包扎好头上的伤口。”说着,一壁催促那抬木桶的太监赶紧做事,又呵斥其他战战兢兢的奴才:“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来伺候殿下!”
太监们这才诚惶诚恐地走上前来。还有一个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太医,也捧着药箱前来侍奉。白羽音亲自给太医打下手,显得温柔无比。那些素未见过她真面目的奴才无不心中感激她劝服了狂躁的太子。又暗想,这样的人物做太子妃,可真是天下的福气。但他们哪里晓得,白羽音如此贴身服侍,不过是想阻止符雅跟竣熙说话。她一边递药瓶,一边偷眼监视符雅,只见后者愣愣地望着承乾殿的大门,仿佛想透过门板看到凤凰儿似的,如痴似傻,好像已经把方才要说的话忘记了。白羽音便松了口气,又抬头向夜空中寻找杀鹿帮诸人的踪影——没有他们,这出戏怎么够精彩呢?
她的目光从东扫到西,又从南扫到北。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睛都有些疼了,还是未见到邱震霆一行。反而看到程亦风和公孙天成被东宫的总管太监引着前来拜见竣熙——想是大家害怕竣熙神智失常,便找了程亦风来劝慰。只是,程亦风还不及走到跟前来行礼,竣熙就“倏”地一下跳了起来,像是穷途末路拼死一击的幼兽,扑了上去,喝到:“公孙天成,你来干什么?你是来看你的奸计进行得如何了,是不是?你利用凤凰儿害母后,又唆使江湖草莽在蓼汀苑纵火——枉我一直如此佩服你,你原来这样阴险!来人!把这大逆不道的老头子给我拿下!”
公孙天成和程亦风在途中当然已经听说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只是没有料到竣熙会有此误会。眼见着禁军已经移步上前,程亦风挺身阻挡:“殿下,微臣用性命担保,此事绝对与公孙先生无关。殿下怕是误会了!”
“程亦风!”竣熙完全失去了往日对这位良师益友的尊敬,一字一字冷笑道,“你不要以为现在官做大了,就可以胡作非为!公孙天成是你的幕僚,那些杀鹿帮的山贼也都跟你称兄道弟
今日之事,就算你不是同谋,也有失察纵容之过!凤凰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不仅他们统统要死,你的乌纱——不,你的脑袋也保不住!”
程亦风知道少年已经失去了理智,可是他的性格一板一眼,不会因为受到威胁而放弃原则,也不会因为情况特殊就任由别人胡作非为。因此,他不仅不称罪道歉,反而挺直了脊梁:“殿下要砍微臣的脑袋,微臣没有办法。不过,除非微臣的脑袋已经搬家了,否则,只要微臣还活着,就一定要劝谏殿下——凤凰儿姑娘遭遇不幸,人人都为之悲痛不已。但是殿下乱发脾气,乱杀人,难道就能治好她了吗?何况,事情的真相都未查清楚,殿下一口咬定是公孙先生和杀鹿帮诸位英雄所为,他日若发现这是一件冤案,他们的亲友再来找殿下报仇,这恩怨几时才能了结?”
竣熙完全听不进程亦风的话,只是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道:“还查什么!一定是他们做的!禁军给我听清楚了,宫中只要发现可疑的人,立刻拿下——不,他们功夫了得,捉拿不易,你们只管乱箭把他们射死就好!我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凤凰儿……不让他们伤害母后……”他如此絮叨着,又看到旁边侍立着的几个太医,即恶狠狠道:“你们瞪着眼睛发什么愣?要是凤凰儿治不好,你们统统不要想活命!”
太医们战战兢兢,不敢有半句辩驳。禁军士兵则是看看竣熙,又看看程亦风,不知道要不要去逮捕公孙天成。
“殿下!”符雅插入这剑拔弩张的局面,“其实这事……”
糟糕!白羽音心里暗叫:她这是要揭发我从中挑唆了!那还了得!程亦风这呆子一向对符雅言听计从,要是他知道我方才跟太子说了什么,还不跟我没完没了?
真恨不得能拿刀在符雅身上捅十七八个窟窿!白羽音恼火又焦急。要赶紧找一个打岔的方法。她万分希望杀鹿帮的人能在此时出现,两边打起来,混乱之中好让她想出个全身而退的方法。可偏偏到了这个时候,杀鹿帮和四个西瑶怪人依旧踪影全无。这些蠢材不是在宫里迷了路吧?白羽音暗暗跺脚。
正四下里乱看,忽见到承乾殿的台阶湿了一大片。当是方才太监们抬烧酒时撒出来的。不由心中灵光骤现,有了主意。悄悄超后退了几步,趁人不备,将一个打灯笼的小太监踢翻在地。灯火遇着烧酒,立刻熊熊燃了起来。白羽音即大叫道:“不好了,失火了!”
众人早被蓼汀苑的大火烧怕了,一见到承乾殿前的火光,立刻把其他的事务抛到一边,有的保护竣熙朝远处撤离,有的去提水救火。只不过,东宫庭院里聚集了太多的人,奔走不便,大火迅速就烧着了承乾殿的大门。竣熙怎能眼睁睁看着凤凰儿再次身陷火海,挣开太监们的掌握便要往殿里冲。
谁知这时候,只听“砰”的一声响,熊熊燃烧的大门好像被炸开一般,直飞了出来,于众人的惊呼声中,砸在了竣熙的跟前。“殿下,你没受伤吧?”白羽音适时上前询问。
竣熙只是受了些惊吓。定定神,他又穿过火焰,向承乾殿里望去,不由愕然当场——只见大殿正中端木平正和什么人交手,袍袖翻飞,难解难分。
“刺客!有刺客!”竣熙呼道。
旁人也都注意到了殿里的怪事。禁军兵士迅速地守卫到了竣熙的身边,又有一批堵住了承乾殿的大门,喝到:“大胆刺客!速速投降!”
端木平的对手却充耳不闻,一根长索舞得银光万道——白羽音认出来这正是西瑶少年白翎,不由大喜,暗想:总算可以抄着手看戏了!这臭小子举止虽然令人讨厌,不过没想到武功如此高强,竟然能和端木平打得不相上下。他是什么时候到承乾殿里去的,怎么都没人发觉?不过,如此耽搁下去,凤凰儿应该是没救了!
且喜滋滋的时候,只见端木平也抓住了白翎的长索,发力要将其夺下。这跟刑部大牢之内管不着的招数如出一辙。白羽音只等着看端木平被绑成粽子。岂料,端木平这一拽看似寻常,力道却柔中带刚,绵绵不绝,不仅将白翎震得飞了出去,长索也顷刻断成了几十节,纷飞如雪。
“好家伙!”传来了苍翼的声音,“端木平你这小子果然有几分本领!待本大爷来和你过你招!”说着,他飞身扑上,同时双手将纷飞的断绳“嗤嗤嗤”都弹了出去。有几个禁军正想捉拿白翎,被断绳击中,登时翻倒在地,□□不止。
“你们这些魔教妖人!”端木平挥袖甩开袭向自己的断绳,“在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根本不知道大魔头的下落!这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你们却来苦苦相逼,难道忍心牵连这位无辜的姑娘么?”
“你不要假装活菩萨了!”苍翼道,“你做的坏事,杀鹿帮的好汉已经跟我们说得一清二楚!你觊觎阕前辈的武功,把秦山闹得鸡犬不宁,实在可恶!你快快交代,阕前辈和他的传人——那个叫做‘严八姐’到哪里去了?你识相的,赶快说出来。”
“杀鹿帮?”端木平一边还招,一边道,“我与杀鹿帮的人无怨无仇,他们如何要污蔑我?大魔头阕遥山消失江湖已经六十余年。此事中原武林人尽皆知。去年樾国狗贼玉旈云和她的手下曾出现在秦山。我武林义师几乎将其擒获,却被神秘高手阻止。后来在下为了找寻这个神秘高手,带着弟子搜遍了秦山,但是并没有见到。若此高手就是阕遥山或者他的徒弟,只能说魔教妖人贼性难改。当年翦重华就是正邪不分,先误交魔教妖人,后来又和南蛮贼寇称兄道弟,以致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喂,你说谁是南蛮贼寇?”白翎正和围捕他的禁军士兵交手,听得此言,就厉声怒喝,“翦大王又如何身败名裂了?他武功高强,侠义无双,万人景仰!你自己才是假仁假义,满肚子的坏主意!”
“不错!”苍翼道,“成天拿着治病救人当幌子,却其实是庸医一个。我看这位姑娘的伤势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落到了你的手上,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的招式越来越密集,端木平凝神应付,不再分心去做口舌之争。两人便在承乾殿正殿之上闪转腾挪,拳来脚往。
竣熙看得看得心急如焚——凤凰儿身在承乾殿的暖阁之中,不知是不是被人挟持?他急得胡乱跺脚嚷嚷着:“快拿下!快给我拿下!”然而,如此高手过招,围堵禁军根本就无从插手,还屡屡被苍翼弹出来的暗器所逼退。只能端着兵器逡巡不前。
“阕遥山……”程亦风皱着眉头,“莫非他们和凉城府大牢劫持人犯的那伙怪人是同伙?”
“不是同伙。”公孙天成道,“这应该是那四个人中的两个——奇怪了!怎么会是他们四个人?”
“怎么,先生认识?”程亦风惊讶。
“倒也不算认识。”公孙天成道,“有过几面之缘。他们好像是西瑶孝文老太后身边的四大护卫的两个。那汉子叫做苍翼,少年叫做白翎。另外还有两人,一个叫玄衣,一个叫朱卉,四人乃是取了《易经》四象之意。他们和孝文太后形影不离,如今竟然为了寻找这个‘阕遥山’的下落,跑到中原来了?”
“孝文太后的护卫?”程亦风更加奇怪了,堂堂西瑶太后的护卫,不顾外交礼节,夜闯楚国皇宫,就不怕引起两国争端么?
还来不及理清头绪,更没有想出对策,却见竣熙红着眼扑了上来,一把推开程亦风,揪住了公孙天成的领子,把他推到在地,道:“你认识他们?你果然认识他们?他们也是你招惹来的,对不对?你快叫他们停手!”
“殿下——”公孙天成被竣熙扼住喉咙,几乎窒息,根本无法解释。程亦风想要劝阻,却被狠狠推倒。
知道其中原委的,只有白羽音。不过,她却不想解释。所有拿她耍着玩儿的人,今天一并都让她耍一回,那才过瘾。且偷眼看程亦风,心道:你这个书呆子,我就把你身边所有的帮手都除掉,看你以后还依靠谁!
“韩国夫人算是什么!”竣熙咆哮着,“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而且她的死跟母后没有半点关系!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母后害她,要找母后报仇?为什么一定要利用无辜的凤凰儿?你这个恶魔!你这个恶魔!”
“殿下!”眼见着公孙天成就要被竣熙扼死,符雅不顾一切抱住竣熙的腿,“殿下误会了!殿下全都误会了!”
“我没有!”竣熙嘶声吼叫道,“是他指示杀鹿帮的土匪们做的!早先在御花园的时候,袁哲霖不是都说了么?是他做的!他们是一伙儿的!”
“喂,你说谁是一伙儿的?”承乾殿里传来邱震霆的声音,“俺们正忙着救你的心上人呢!你是疯了不是?他娘的,老子真受不了了!一个大男人,为了个小姑娘就成了失心疯!将来做了皇帝,恐怕也是个昏君!”
听了这话,竣熙不由更加发起狂来:“你们——你们不要伤害凤凰儿!你们伤害他,我……我饶不了你们!”
他这句话虽然说得咬牙切齿,但这时他根本就没有“饶不了”邱震霆等人的方法。环顾四周,他“砰”地一下跳了起来,拔出一个禁军侍卫腰间的佩刀,“唰”地逼在了公孙天成的咽喉之上:“你……你叫杀鹿帮的人出来!你叫他们不要伤害凤凰儿!否则我杀了你!”
“殿下!”程亦风知道邱震霆说的没错——竣熙真的是疯了!什么都做得出来。他朝承乾殿里喊道:“邱大侠,到底是什么原委?你且出来说清楚吧!免得误会越来越深!”
“他娘的!”邱震霆道,“怎么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接着又是嘟嘟囔囔的埋怨声:“都是你们这些西瑶人做事鲁莽,累得老子也惹上个大麻烦!”
“阿弥陀佛,我等又没有强逼你进宫来。”发话的是老尼姑玄衣,“是你自己要来的——而且这个姑娘是西瑶人,也是你先跟我们说的,要是你不说,我们来懒得管她呢!”
他们在里面对话,竣熙听得有一句没一句,怒火攻心之时,根本不想深究其中的根底。他看到公孙天成平静地望着自己,仿佛有些嘲讽,便一咬牙,举起刀来:“我先杀了你这个奸贼!”说时,挥刀砍了下去。
“殿下!”程亦风惊呼着,想拉住竣熙的胳膊。
符雅比他快一步,率先扑到了公孙天成的身上。竣熙收手不及,一刀砍在符雅的背上,登时,血如泉涌。
刺目的鲜红让竣熙愣了愣:“你……你……干什么?”
程亦风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箭步上前扶起了符雅。只见她眉头紧皱,却忽然露出微笑来:“殿下,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这是误会……下毒害皇后的人……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恩,恩……我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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