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县衙静室,县令何明光身着便服。
他对面坐着一个五十上下的青衫男人,小眼,鹰钩鼻。
两杯茶水摆在桌上,但双方都没有动。
青衫男人说道:“何大人不守规矩啊,拿了钱不办事?真欺负我薛家三房背后无人?”
何明光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薛掌柜这是说的什么话。”
薛掌柜不想听他打官腔,挥手道:“我曜儿如今已经收监,大人要怎么判?”
“按律法,故意投毒致人死亡者绞刑。”
薛掌柜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周转一下,孩子还小,不懂事。”
何明光将手按在银票上,“薛曜这事,风险很大,毕竟百姓都看着的,民怨沸腾,我很难办。”
薛掌柜又掏出一张,推了过去。
何明光手指轻点两下桌面,“这薛大总管也不是直接被毒死的,也有冯渊的惊吓成分在内,徒十年,流放一千里?”
薛掌柜又掏出一张。
何明光笑纳,“现已查明,薛曜受丫鬟唆使下毒,乃从犯,丫鬟徒五年,薛曜徒三年。”
薛掌柜又伸手入怀。
何明光抬手制止,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着漂浮的茶叶,“薛掌柜,人在做天在看,不能太过了,丫鬟那边你们自己去买通。”
“只是那冯渊,我当众保了他不死,海口都夸下去了,我还要在任一年,你看给我个面子,等我走了再说?”
薛掌柜也端起茶杯,轻轻吹拂着上面的茶叶,喝了一口,“大人说的哪里话,我薛家做事一向光明磊落。”
停顿片刻后,他笑道:“同样我薛家做错的事情,肯定也要担着,他祖宅变凶宅这个事情,我们当然认,明天便差人抬三千两白银去赔他。”
何明光正欲喝茶,听闻他说此话,眼睛一眯。
此人好毒,杀人还要诛心,不可深交。
当下就盖上杯盖,将茶杯放回桌上。
端茶不喝,是为端茶送客。
薛掌柜告辞。
待其走后,何明光叫来师爷到静室。
将一千五百两银票都递给他,“劳烦师爷找个德行之人帮我立个生祠,然后再私下告诉那个冯渊,今年流窜来了一伙匪人,在常州府、应天府、镇江府三府交界的钌山活动,离梅林村只有四十里地。”
师爷收钱,“大人,这属于机密,你确定要给他说,万一打草惊蛇?”
“什么机密?百姓早晚都要知道的。”
“要不派衙役去保护他?”
何明光摇头,“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那样薛家不就知道我在他给撑腰了吗?我可不想得罪薛家。”
他又想了想,“不过冯渊要是不死,你干脆把钱给他,让他牵头给我立生祠,借他的人气一用,算他欠我的。”
师爷故意调侃道:“都是生祠,找薛家不方便一些?”
何明光急忙摆手,“你可千万别找薛家,把柄给了他们不说,薛家那口碑,我可不想祠堂天天被砸臭鸡蛋。”
师爷明白,这也是为何去年薛家嚷嚷着要给何大人捐生祠,他摆手拒绝的原因。
生祠属于一种百姓对德行高尚官员,自发建立的祠堂,明面上不纳入大景朝官员政绩,怕官商勾结生祠会泛滥成灾,失去了它本来代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