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出息

通过让学员们自我介绍, 唐圆也大体掌握了他们的水平。

大部分公社、大队领导都是有点数的,派来学修建沼气池的基本都是初中水平,还有几个高中水平的。

但是总有那么一部分蠢货想浑水摸鱼, 干啥事都只安排自己亲戚或者给自己送好处的社员, 送了小学都没读几天的过来。

别说看结构图了,就简单的读写都费劲。

这种没点本事的吧他毛病还格外大,唐圆讲了一个知识点就往下讲, 他便在下面叽歪,“小唐,那个你再讲讲,还没讲明白呢。”

他没听懂就是没讲明白。

旁边人就示意他别出声, 不要打扰唐老师讲课,回头大家给他补补。

他不肯, 非要小唐给讲。

他看出来了, 唐圆不待见他, 笑话他没读几天书。

拽啥啊?你不是也没读几天书?你一个娘们儿都能当老师, 能修沼气池,我一个大男人照你差哪儿了?

再叽歪?

封辰就给他丢出去,直接让沼气办的干事通知他所在的公社和大队,给人退回去,让换能听懂人话的来。

季宏岳则给各公社去了电话,要求派来学习的必须有一定学历,如果不能正常读写沟通就不要派来丢人现眼。

“沼气办是扫盲班?把你们公社大队那些文盲都送来我们给教识字呢?”

但凡送话都说不利索、沟通费劲、不能顺畅读写学员来的大队,全部通报批评,直接在县委会议室外的黑板墙上公示, 同时追究大队和公社举荐人责任。

把所有没真材实料的关系户赶回去。

这一下130个学员还剩下83个。

那些被退学的大队又紧急选人想补上, 都被季宏岳拒绝了。

他跟县委那边做了个检讨, 第一次办培训没有经验,一下子报名太多,既不好管理,学员也良莠不齐。

他吸取经验教训,从第二届开始严控人数,一期最多40个学员,一个大教室就能塞下,不需要分两个班儿让老师受累。

这才两天,唐圆讲课讲得嗓子都肿了。

封辰心疼得不行,看季宏岳的眼神都发冷,很想给学员们结业,等来年春天让他们跟着实地修建学习。

季宏岳调整了后续计划,不需要唐圆一直来讲课,这一期学员里有表现优秀的,回头可以聘请为宣传员,让他们帮忙给新学员讲课。

他们有不懂的再跟唐圆请教即可。

另外他和封辰也帮唐圆分担课程,封辰用胶泥做了一组沼气池模型,可以让学员们直观地感受一下,加深印象。

如此经过一星期的学习,已经有学员能条理清楚地说出修建沼气池的步骤和注意事项。

唐圆很满意,看着能从头到尾说清楚的学员,她双眸亮晶晶的,一个劲儿地夸:“真不错,你学得很认真,你们都很棒!”

她又给其他还没学会的学员打气,“大家不要灰心哈,现在让你们了解一下沼气池的相关知识,来年咱们实地修建的时候你们就能做到有理有据,知道为什么必须那么做,知道不那么做、不达标的危害是什么。”

毕竟绝大部分人没有封辰的本事,不是一学就会的。

有些人觉得我虽然不懂沼气池的理论知识,但是我看你们修我就会了,我也能修,这不就行了?

可你能保证修的过程中不出问题?你知道出了问题怎么解决?

只有知道了理论,知道了为什么,在修建的过程中才能丁是丁卯是卯地做好每个步骤,遇到问题也知道怎么解决,知道如果不解决会有什么后果等等。

实践出真知,真知又会指导实践。

一阶段学习结束,季宏岳主持了沼气办第一期培训总结会议,谢行知列席。

与会人员还有高盛、刘光明等人。

唐圆简单汇报了上课情况,重点表扬了几个大队的优秀学员,“他们一看就是真心来学习的,学员都年轻且有文化,虚心好学。”

不只是学沼气池的相关知识,对生态农业也感兴趣,课下很喜欢找她交流。

这其中就有东湖大队的一个叫李国栋的学员,是石板村宋队长派的。

宋队长没有让自己儿子女儿过来学习,而是派了一个文化水平不错的小学数学老师。

季宏岳也提交了更合理的培训计划,农闲时间进行沼气池相关理论知识的培训,一期七天,一次四十个学员。

等来年化冻时间就开设实地培训,选定大队当培训点,由老师现场指导学员们亲自参与,实地修建沼气池。一期半个月到二十天,学员自带口粮自行跟大队协商住宿问题,数量以大队承受力为限。

这就要求过去学习的既要有文化谦虚好学,还得日常参加体力劳动,不怕脏不怕累,某些娇生惯养的干部子女想以此刷资历就不可能了。

第一期最优秀的四个学员被聘为培训班宣传员,帮忙给新学员讲课。

第二期再报名来的学员就齐整很多,大部分初中水平起码没有文盲了,而第一期没学会的第二期继续学,直到学会或者培训班结束为止。

十二月初培训班结束,学员们各自回家,唐圆和封辰也要收拾一下回唐家村。

出来二十多天,她都想家了!

一旦想家就归心似箭,挡都挡不住。

谢行知想请他们吃饭唐圆都婉拒了,哪能让县长请他们吃饭呢,再说平时大家一起吃了多少工作餐啊,在食堂里边吃边聊都成景儿了,惹得不少人猜他们什么关系呢。

封辰把行李卷都打包好了,骡子这些天喂得膘肥体壮,比在大队吃得好。

季宏岳给他们领了工资加培训讲课补贴,每人有六十三块钱,另外还有一些票。

还有一台收音机!

唐圆眼睛一亮,“你买的?”

季宏岳笑道:“不是,这是你评选先进的奖励。”

表彰大会要在来年春举办,这不是唐圆和封辰要给封奶买个话匣子么,季宏岳就提前把奖品给办了。

唐圆可不跟他客气,给就拿着,这个收音机个头不算大,能用直流电和交流电,挺先进的。

唐圆问他,“年底你要回家跟爸妈过年吧?”

季宏岳点点头,“要的,过完年我马上就回来开实地培训班。”

唐圆:“那你走前来唐家村一趟,我们给叔叔阿姨准备些年货带去。”

季宏岳原本不想带,但是对上唐圆亮晶晶的眸子又点点头,“好吧。你们可少准备些,我带不动。”

他又不是封辰有使不完的力气。

唐圆:“山货珍贵着呢,那是给叔叔阿姨的才不是给你的呢。”

季宏岳就笑,帮他们把行李装车,又把买来的日用品也装上。

唐圆:“我去跟办公室打声招呼。”

她哒哒跑去办公室,虽然她和高盛、刘光明等人关系一般,还有其他干事呢,大家关系不错。

沼气办和农业组一处办公,毕竟都是同一批人。

唐圆路过高盛办公室的时候余光瞥见一个女的在那里抽搭着抹泪儿,高盛则一副有嘴不知道说什么的模样。

她已经走过去几步,又慢慢地退回来,那个女的有点眼熟呢?

她站定,脑袋往后探了探,正好看到女人朝这边儿扭头,竟然是——肖玉兰?

啊啊啊啊,肖玉兰是高盛啥人?

她脑袋嗖撤回去,生怕被肖玉兰看见。

肖玉兰抽搭一声,“二叔,你可要给我做主,高鹏他、他不是人,他搁外面乱搞女……”

“玉兰!”高盛立刻打断她,咳嗽一声,拿出领导的架子来,“你先回去,晚上我过去一趟儿,好好说说他。”

肖玉兰:“二叔,你不能再给他批条子了,他不学好!”

高盛猛吸一口气,忙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小声,别瞎说!”

肖玉兰心里有气,夫妻俩没孩子,他嫌她不能生,她让他去检查他就说找别的女人生了带回来。

那时候她只以为他胡说挤兑她,哪里知道竟然是真的!

他一直背着她在外面鬼混乱搞,结婚前就这样!

以前有事儿都是他二叔帮忙摆平的。

高鹏纯粹被这个叔叔惯坏的,整天打着他叔叔的名声在外面鬼混,不是和这个剧团的搞一腿就是把另外单位小姑娘哄上床。

以往也就是搞搞男女关系,现在突然有个大肚子女人上门说怀了高鹏的孩子,要他负责!

高鹏个死不要脸的就想让她大度点,让那女人在外面做个二房。

她不答应!

高盛也是焦头烂额,他对外人向来下得去手,但是对这个侄子就狠不起心。

最近他工作也不顺,以往大家心照不宣搞得那些外快收入一点点被挤压没了。

因为法不责众,所以县委也没公开批评,更没人受到处罚,但是谢行知一拿回权力就进行了纠正,那些好处他是别想拿了。

没了灰色收入,纯粹靠工资他可不舒服了。

再者季宏岳风头正劲,完全把他盖过去,关键季宏岳还比他年轻十几岁,自己根本没机会转正好吧?

除非季宏岳高升或者被免职,但是没有三年不可能高升,他做了成绩只要不脑抽也不会被免职。

自己三五年内怕是没机会了!

不甘心啊,不甘心。

可就这紧要关头,糟心侄子还给他惹事儿。

你说你在外面花花了好几年没生出个孩子,怎么媳妇儿刚怀孕外面女人也大了肚子?

要是媳妇儿不怀孕,顶多离婚娶大肚子女人,现在俩都大着肚子。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侄媳妇儿还是他给侄子介绍的,当初看她模样俊俏身材好,是侄子喜欢的类型,寻思她能拴住侄子。

哪里知道啊。

唐圆跟办公室众人告辞,路过高盛办公室的时候怕对方觉察自己之前偷听,所以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一副我啥八卦也没听的架势。

高盛看她从办公室门口路过就暗觉不好,刚才肖玉兰有没有说不该说的?会不会被她听去?万一她举报侄子乱搞男女关系……不行,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唐圆抿着嘴强忍着出了办公楼,一溜小跑抱住了封辰的胳膊,忽闪着大眼朝他眨呀眨:封辰,大八卦!

季宏岳:“你干啥呢?神神秘秘的?”

唐圆噗嗤笑起来,“没事,你快回去上班儿吧,我们先走了。”

季宏岳总觉得有啥,但是唐圆憋成那样都不说肯定是不肯告诉他。

冬至月底滴水成冰了,封辰把被子折叠铺在车上,又把唐圆抱上车,用军大衣裹着她,再把一床褥子围在她腿上。

褥子里还要塞个热水袋加个汤婆子给她暖手暖脚。

唐圆抱着热水袋,招呼封辰,“你也上来,咱俩一起盖着。”

封辰看她被包得圆滚滚的满意地笑了笑,“等出了城的。”

他吆喝一声,骡子就自动走起来,也不需要特意牵着。

走出县委大院儿了,唐圆哎呀一声,“咱是不是得去个大伯说一声啊?”

封辰:“前天不是说过了吗?”

两人来县里培训,去县医院找封大伯吃过几次饭。

一开始唐圆想请他去饭店吃,封大伯不肯,说饭店贵也不咋好吃,还是医院食堂小炒划算。

封大伯对他俩上报纸、帮大队修沼气池、进县沼气办拿工资的事儿特别开心,当时拍着封辰的肩膀当场就红了眼眶,一个劲儿地念叨:“有出息好,有出息好,你有这么好的媳妇儿和工作,你爹娘终于可以放心了。”

唐圆明白,其实是封大伯自己终于放心了,之前侄子不务正业,他嘴上不说心里是焦虑的。

现在看封辰也算成家立业,自己对二弟的愧疚之心终于也能放下。

唐圆和封辰都不觉得封大伯欠他们什么,自然也想让他放心,

后面再和封大伯吃饭,他们就很随意,就当晚辈去看看长辈,长辈带他们吃饭,不需要客气。

这样封大伯舒服,他们也自在。

对于怕他们沾边沾光的人,他们会远着,对于喜欢他们的长辈,他们也会有分寸地亲近。

人与人的相处之道,就是舒服为上么。

并不全是利益。

不过他们没有再去大伯家吃过饭,虽然封大伯试探地邀请了一次,封辰以沼气办忙为由拒绝了,封大伯就没再邀请,只是让他们有空就来医院跟他吃饭,封辰又答应了。

培训班要结束,前天唐圆就和封辰去找封大伯吃了顿饭,说了要回家的事儿,这两天忙就不过去了。

封大伯还让他们把给封奶的钱捎回去,又说今年他会回家过年,让跟封奶说一声。

封辰觉得就没必要再去跟大伯特意说一声了,唐圆寻思就过去打个招呼也好,会让大伯觉得他们心里也有他。

这样大伯会更舒服,有时候小辈对长辈的问候、打招呼,就是长辈所求的尊重了。

封辰自然听她的,便控制骡子拐弯,朝着人民医院的方向去。

不等到医院呢,竟然在路上碰到了杨淑娟。

杨淑娟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尼龙网兜,里面装着几包点心、几个苹果还有俩罐头。

她看到封辰和唐圆便道:“来县里有日子了怎么不到家里去吃饭?这是嫌弃大伯母做饭难吃呢?”

封辰微微挑眉,淡声道:“没,县里事儿多,工作忙,走不脱。”

杨淑娟要被他气死,工作忙你一天到晚去县医院找老封吃饭?再忙吃晚饭的时间没有睡觉的时间没有?

我看不是没时间,是没有心。

唐圆怕封辰把大伯母气死,让封大伯也跟着难受,便赶紧道:“大伯母,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是我觉得你工作忙,我们不好过去打扰。”

杨淑娟原本勉强堆起来的笑都挂不住,哼笑一声,“你们现在出息了,贵人事忙,想不起我这个大伯母。走吧,今儿家去住,我给你们做好吃,我还给老太太买了一些礼物,你们给带回去。”

封辰不动,那骡子就站得纹丝不动,鬃毛在寒风里波浪一样起伏。

“大伯母,礼物我们给奶带回去,饭就不用麻烦你了。”

杨淑娟真险些被他气死。

你们不去吃饭,我事儿没说你们没办,我给什么礼物?

你大伯给的还少吗?

这沼气池说不得就是老封找人买的又教给你们的呢。

第一次在报纸上看到唐圆的时候杨淑娟都没认出来,毕竟她轻视乡下人,尤其轻视婆家那边的乡下穷亲戚,不可能把报纸上的名人和婆家穷亲戚联系起来。

等同事拿着报纸兴奋地跟她讨论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唐家村是她婆家。

她对唐家村没有什么印象,唯一的印象就是猪圈里的猪,人上厕所它们就在下面拱,又恶心又可怕。

刚结婚那会儿为了笼络男人的心,她过年去过一次,等生了大儿子就懒得去了。

这些年她很少下乡去婆家,嫌远嫌累,嫌乡下脏臭,都是男人抽空下去一趟儿,她要是作一作,男人回去的时候也少,孩子们就更不去。

没想到突然的那个游手好闲的侄子出息了,竟然帮大队修沼气池,还被聘请为沼气办技术顾问。

这是正儿八经地县干事吧?

这可是她给闺女看好的工作。

闺女来年就高中毕业了,这年头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一点都不好安排。

当初大儿子也是她和老封废了好大的力气,花了钱还搭了人情才安排进县医院当实习大夫的。

可哪个领导没有子女亲戚?

他们都要安排自己的晚辈,自然就不会给别人留太多名额。

能额外给老封一个已经是看他当多年会计的份儿上,另外一个除非他退休给闺女接班儿。

可闺女接他的班儿哪有他那个工资啊?当然不行。

至于她在火车站工作,因为很多岗位不需要专业技能,所以早就安排满了,还有不少领导家亲戚排队呢。

她只是一个普通职工,哪有本事安排自己孩子进去?

去后勤卸货?

闺女那小身板可不行。

至于纺织厂女工啥的,她也不是很舍得闺女进去,

她就想集合全家之力把闺女送到机关去当个实习生,转正就是低级办事员。

机关更不是那么好进的,没有三千都办不下来。

她是想让老封走江院长老公丁尚义的门路,所以平时总是撺掇闺女封怡去找江院长家闺女玩儿,她俩正好是同学。

江院长家闺女人家毕业就直接进机关的,那闺女过去给她做伴儿,不是刚好?

可老封却说机会不大,白让闺女给人当小跟班儿,不如纯粹点就做简单朋友。

她对老封的态度挺来气,觉得他对闺女不上心,难道想让闺女下乡?

他咋那么狠的心呢?

平时看着对闺女挺好,也不重男轻女,咋关键时刻就露本色?

她又否定自己的判断,老封很疼闺女,不会真的让她下乡,保不齐是想让她下乡去跟老太太亲近?

他刚结婚那会儿说过,他老娘没闺女整天羡慕人家有闺女的人家,说她要是有个闺女当初就不用那么苦。

这更不可以!

闺女下乡不得学歪了啊?

你看那些下乡知青,回来后一个个都流里流气的。

她后来听说唐圆和封辰进了沼气办,还当了技术顾问,兴冲冲地要找老封说这事儿。

结果老封却挺冷淡,她当即就明白过来,蹭得心头无名火就蹿起三丈高。

好你个老封,早就知道侄子和侄媳妇有出息却不告诉她,这是防着她,怕她沾光还是咋滴?

怎么只有侄子沾大伯光的,就没有大伯沾侄子光的?

她知道当天就跟老封说这事儿,老封还一脸惊讶,“让封怡去沼气办?我听说沼气办到时候要下乡挖沼气池,她能吃的了这苦?”

她就不信,“挖池子自然有社员,哪里用得着沼气办的干事?那唐圆还去给挖池子啊?她是嫂子,咋不得提携一下妹妹?”

她逼着老封跟封辰和唐圆提,结果他一直说下次下次。

一拖再拖,都快一个月了,人家培训班要结束了。

她实在忍不住,就亲自出马了。

其实她的骄傲和自尊让她对找封辰和唐圆帮忙也是有些抵触抗拒的,她以前觉得乡下婆婆和侄子是累赘,她不求他们帮忙只求他们别拖累她家。

她原想着自己不可能有需要封辰帮忙的一天。

没想到现在就需要了。

她心里难堪,给自己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不想去县委那边找怕别人知道了笑话,只逼着老封说,一来二去就拖到唐圆和封辰回家的日子。

最后期限,她咬咬牙就来了。

看到封辰这态度她挺来气的。

你大伯帮你那么多,你可算有用了不得主动开口帮忙?

还用大伯母求到你面前?

你是不是可得意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封怡还挺想你们的呢,问你们什么时候过去吃饭,她也想去乡下看看奶奶。”

这时候骡子打了个鼻突,等得不耐烦了。

封辰心道,骡子都不信你说的。

他道:“那你们就过年回乡下看看吧,我奶会高兴的。”

封辰是个记仇的,就连跟前世仇人性格、模样有点相似的人他这一世都不搭理,更何况他第一次带着唐圆去大伯家吃饭大伯母就给脸色看。

谁给他媳妇儿脸色看,那他就一辈子不看那人脸色。

说到做到。

杨淑娟干笑一声,“唐圆儿?”

唐圆抱着热水袋,没有封辰给她挡风,小北风吹透了褥子,冷飕飕的,哎呀,你有话就直说吧,假惺惺吃什么饭啊。

她笑道:“大伯母,我们路上还得找地方借宿呢,晚了天太黑赶不到,我们先走了。欢迎你们来乡下过年啊。”

她扬扬手,封辰就清喝一声,骡子立刻哒哒小跑起来,也不去给封大伯打招呼了,想必大伯会体谅的。

杨淑娟气得差点没拎住手里的礼物。

吹了一会儿冷风,她拎着礼物去江院长家。

要说县城谁家风光,那非江院长夫妻莫属了。

他们夫妻俩都是本地人,亲戚多家口大,像崔书记和谢县长都是外调来的,过几年还是要走的。

这夫妻俩给自家亲戚都安排得好工作呢。

比如原本没有县报这个单位,人家为了安排自己侄子,愣是弄出这么个部门,专门给领导写马屁报道。

杨淑娟没有鄙夷,只有满满地羡慕,这有权就是好。

当初有人给自己介绍过姓丁的,自己咋就选了老封个穷小子呢?

她不肯承认,人家丁尚义当初也不会找她这个层面的,她要找本地有权的人家够不上,够上的就是旁支没啥利益,只能看当家那房的脸色办事。

她那时候匹配的是其他工人,但是她不想要粗俗的工人,要选个读书的,就选了有书卷气的穷小子。

穷小子虽然穷,却能靠自己的实力进县医院当会计,也能留城以后就是城里人。

自己嫁给他,就能拿捏住他。

可穷小子也会长大,也会在城里扎根,扎稳了就不受自己拿捏了。

自己给他生儿育女,他居然还满心都是他乡下受苦的老娘和没出息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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