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
自从跟随哥哥李霅开始文书工作,李非才渐渐从孤独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在这里,他几乎每天都能见到陌生人,县尉的工作非常繁杂具体,除了判案,还要具体实施财政、民生等诸多方面的事情。李非开始什么都不懂,李霅便让已经卸任的老文书手把手的教他一些文书的写法。
毕竟涉猎群书,文字的功底绝对不会差,短短几天时间,李非便已经对工作轻车熟路。再加上从小刻苦练就的一手好字,文书工作做的非常出色。李霅对弟弟很快便另眼相看。他心里清楚,弟弟绝对不是父亲口中的那个废物。
而李非也逐渐从沉默寡言的状态里走了出来,每天和李霅一起吃饭,兄弟俩也慢慢开始从家常聊到了判案,从判案聊到了民生,从民生聊到了时局。
而李霅也越来越觉得,此前那个看似懵懂无知的弟弟,竟然对时局有着天然的敏感性和洞察力。甚至有些时候,李非的观点一语中的,连混迹官场的自己都想不到。于是,他有了把弟弟长久留在身边的打算。
有人和自己聊天,还是自己的至亲,这对李非来说,是治疗孤独最好的良药,心胸逐渐打开之后,跟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这让李霅尤其感到欣喜,
而自从李霅发现了李非的天赋,此后许多事情的决策开始参考李非的意见,结果让李霅非常欣慰,因为几乎每个事情的处理都恰到好处。
这一切,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而这两个月,李非睡得无比安稳,一场梦都没做。
此时正值开元十八年(公元730)年盛夏,连续多日的酷暑,整个鄠县大旱,水塘、水井和河流也几近枯竭。为了保住自己地里面的粮食,多地因为抢水浇地频繁出现群体斗殴的事件。随着旱情越来越严重,抢水事件越发的多了起来,甚至有很多地方闹出了人命。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害怕上面追责,县令便将县丞、主簿、县尉召集在一起,日日商讨对策。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解决旱情源头只能有水,经过几日的商讨,最终县令给李霅安排了一项任务,就是想办法解决分配水源浇地的问题,同时妥善处理各地抢水的纠纷。
县尉本身是负责执行公务的官员,是很多具体事务的执行官,这明显就是把最棘手的工作推给了李霅,同时也给李霅准备了一口黑锅。如果办不好,他便是第一个甩锅的对象。
李霅回到家里,也是郁闷不已,李非了解情况后,也觉得无从下手,便建议李霅向已经身居三品的父亲求助,提前做好打算。
万般无奈之下,李霅只好差人快马送信,结果李适之的回信让他彻底没了主意。
信中只是简单的写了几行字:
“这般简单政务尚求助与我,日后难成大器。县尉一职,重在变通,着儿自省。”
看着哥哥一筹莫展,李非也陷入了惆怅,晚上,兄弟俩一起喝了几杯闷酒,各自心里有事,早早休息了。
李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不久便沉沉睡去了。
“嗨,朋友,许久未见!”
在梦中,李非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那个少年,急忙先打了个招呼。
——————————————————————————————————————
下辈子
李飞的成绩很稳定,除了历史一枝独秀,其他科目一直在中下层徘徊。
他把过多的时间安排在了历史科目上,本来应该投入大量精力的数理化却相应的被轻视,这样总成绩始终在最后那个集团挣扎。
但这个丝毫不影响他对历史的热爱。每当回家父母问起,李飞不想让父母操心,只报喜不报忧,着重渲染自己的历史成绩一直在全年级数一数二,父母对高中完全不懂,以为李飞在学业上有了突飞猛进,心里安生了不少。www..Com
尽管李飞自己也知道,凭借一个科目想要考上大学,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不忍心一直这样欺骗父母,更不忍心每次回家看到父母那种殷切的目光和用毛票凑齐的生活费,他开始忍痛放弃了一部分看史书的时间,开始恶补其他的学科。
高一期末考试,即将要分科的时候,李飞破天荒的进入了全年级前200名,高一年级一共600多学生,这对于李飞是跨越式的进步。
他也平生第一次被推上演讲台,向所有同学讲述自己进步如此巨大的经验,面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在哆嗦了一分钟之后,他口中才蹦出了几个字:
“各…各位老…老师,同…同学们,大…大…大家好….”
声音几乎带着哭腔,台下一片轰笑,在被校长严厉制止后,对李飞说道:
“同学,放松,你比很多笑你的人强多了。”
这句话,好像一根强心针,一下子让李飞心中的恐惧一扫而光,说来也奇怪,这句简单的鼓励,竟然蕴藏着无比的威力,凭借长久看书锻炼的记忆力,他只看过几遍的演讲稿,竟然完全脱稿背了出来。接着,整场演讲行云流水,触动了很多人。
这一下,李飞被所有人认识了,他也成了学校的名人。尽管还是那个孤僻的李飞,但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对他另眼相看。
1999年盛夏,李飞进入高二,如愿以偿的进入了文科班。
但他同时发现,所谓的文科班,并不是那么容易。历史、政治、地理还有万年不变的语数外,学科一点都不比之前轻松,依然是书山题海,没完没了。
再加上学校广播里面,每天不停的吆喝着,离高考还有xxx天,教室的黑板右上角,也写着距高考还有xxx天。就像有一根无形的鞭子不停的在抽打着自己,催促着自己向前走。
李飞偶尔会觉得自己是一只被蒙上眼睛的驴,感觉是在努力的往前奔,其实是在围着石磨打转。
因为他知道,这个镇上的高中,去年考上大学的,一千多个学生里只面有不到100人挤过了那个独木桥。
很残酷,却又很现实。
深夜,十几个人一个小屋的宿舍里,极为闷热,夹杂着各种奇怪的味道。但即便如此也根本抵挡不住一天苦学之后的疲累,很快,李飞便陷入了沉睡。
“嗨,朋友,许久未见!”
那个身着唐装的少年,主动给自己打了个招呼。
李飞很高兴,因为确实和他很久未见了,他明显的成熟了许多,头上多了一顶黑色的帽子,眼神也多了许多的沉稳。
李飞连忙向他挥了挥手,说道:
“你好,兄弟,你叫啥?”
李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但就是这么问了,还问的极其自然,就像面对一个神交已久的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