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去看司琪那边的情况,司震南半旋过身,两手扶着司宁宁肩头道:“受了委屈就要说出来,你不说出来别人怎么知道?”
“那工作本来就是你的,她再想要那也是你的。”
司宁宁低着头,依旧保持沉默不语的状态,而司震南的这句话却是刺痛了司琪。
这还不算完,司震南将司宁宁护在怀里,拥着司宁宁走出厨。
厨房门被关上的瞬间,他的声音再度传进司琪耳里:
“这栋院子我女儿司宁宁的有一半的所有权,现在我将另一半所有权一起交给她,请两位司法同志帮忙做个公正,我随时可以配合办理任何手续。”
“司震南同志,据我们目前了解和看到的情况来说,你的决定是正确的。你和吴芬芳同志的再组婚姻没有有效证件,吴芬芳同志及其女儿司琪同志都没有继承权。”
这年代结婚证还是一张单薄的纸质证明,而大家普遍缺乏法律意识,领取结婚证的人真的不多。
司震南是工程师,前妻,也就是司宁宁的生母是老师的缘故,两人都是知识分子,领证似乎顺理成章。
而吴芬芳文化程度并不高,和司震南再组家庭后,压根就没想起过结婚证这种东西……
按道理来说,夫妻之间的事,尤其是没向法院、受理所等部分求助的,司法人员不好插手,但他们是被司宁宁请过来的,了解完情况首要当然是站在司宁宁这边。
重新坐下和司震南敲定过继房屋所有权的事,两位律师坦言告知司震南所有法律条令及规则,之后根据司家的情况,为了以防司震南反水或者以后再出什么纰漏,两位律师邀司宁宁一起坐下,经过父女两人的同意额外设定几项条款。
情况有利于自身,司宁宁肯定是配合的。
而出于对女儿的愧疚,司震南也是意外的配合。
各项条款很快拟定,两位律师收捡钢笔本子准备回去,司宁宁跟着一起起身:
“这个需要多久?需不需要开什么证明?我需要跟着一起过去吗?”
“不用。”怕说深奥了司宁宁不动,两位律师对视一眼,道:“上面有你和司震南同志签的字迹,就好比是一份保证书,这些受理所会收纳入库留下档案,从目前来说这栋房子就是你的了,如果后续再有纠纷,可以去受理所提取档案上诉人民法院。”
司宁宁点点头,再次确认道:“后续没什么事了,我不在京市这边也可以的吧?”
“是的。”
“好的,谢谢……麻烦两位同志跑这一趟了。”
“害,司同志客气了,为人民服务,我们倍感光荣!”
司宁宁礼貌不是尴尬地笑了笑,送两位律师出门提前道了句“新年快乐”,之后目送两位律师走远,她脸上浅淡温和笑意渐渐敛去。
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司宁宁神色清冷,往外走了两步站在院子门槛上喊:“胡同谁家需要工作?转让一份百货大楼售货员的工作,一百块。”
司宁宁一百块直截了当处理
了百货大楼工作的事,屋里司震南听见默不作声,司琪整个人都快哭傻了,吴芬芳倒是恨得慌,那工作可是从她女儿手里拔下去的!
可她亲眼看着司宁宁把穿制服的司法同志带回家,眼下不占理,就算心里再恨,她也不敢再闹腾。
这趟回来,司宁宁可谓是让吴芬芳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对于吴芬芳来说都不是过不过年的问题。
吴芬芳又恨又臊,焦躁的同时还要忧心以后出去怎么见人,一时之间也抽不出空闲去安抚司琪,整个司家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而在这无声的混乱中,司宁宁收好卖工作名额的钱,大概交接了一下后续事宜,她在京市刺骨的寒风中,在寒冬晌午太阳正好的时候,踱步进书房。
一阵浅短的“簌簌”声,司宁宁收拾好了行李,司震南久久没听见院里有动静,出来查看情况,结果就看见她拎着藤箱从书房出来。
司震南一颗心猛地一颤,上前横在司宁宁跟前,“宁宁!”
司震南伸手要接司宁宁的箱子,“工作和房子的事,爸不是都顺了你的意?你现在这是……”
司宁宁微微侧身躲避,望着司震南,她平静的点破司震南不肯承认的现状:
“这个家早就不是曾经的那个家了,您应该也知道这里并不欢迎我,如果挽留,只会有更多的矛盾和麻烦。”
司震南神情一顿,举在半空欲要阻拦的手缓缓落在身侧。
见这情形,司宁宁“呵”的轻声一笑,了然点头道:
“不论是对吴姨还是对司琪的袒护,我都能理解您。再组家庭,生活在一起,你们之前的关系当然会更加亲密,吴姨也是将要陪伴你一生的人……原本还有些不甘心的,可想到这里我就释怀了。”
“属于我和我妈的东西我也已经拿到了,那么其他事对我来说更没什么所谓。”司宁宁两手持在跟前拎着箱子,微微浅笑道:“您也不用一直记挂或者愧疚,我长大了,不是小孩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说完这些话,司宁宁已经转过身朝门口漫步走去,同时,她轻缓客气的声音也传入了司震南耳中:
“我不会在h省待太久,最多三两年吧。这期间你们依旧可以住在这栋房子里,我回来时会提前写信,到时候希望在我到家之前,你们能搬出去。”
司震南搓了一把脸,忽然沉声喊道:“宁宁!”
沉重的声音让司宁宁脚步略微一顿,她回头疑惑地看向司震南。
迎上司宁宁的目光,司震南喉咙滚动,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皮子,“你等一下……我去套件衣服,然后送你去车站。”
越到后面,司震南声音越小,而声音落下的同时,她已经掀开客厅门里进屋。
院子门口司宁宁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她轻嘲“呵”了一声,意味不明地垂下眼帘。
司震南进屋套了件旧棉袄,不知因为什么事,又跟吴芬芳吵了几句。
怕司宁宁自己一个人走,司震南没再屋里停留太久,吴芬
芳骂他也懒得搭理,急急地就从屋里,这回不顾司宁宁的抗拒,他直接夺过司宁宁手里的箱子默默走在前面。
父女两个从巷子出来,又坐公交车去京南站。
小地方的火车票不好买,可京市毕竟是首都,车站大,车次多,司震南拿着司宁宁的户籍很轻易地就买到了当天下午四点的车次。
等待的时间里,父女两个坐在车站内的木板长椅上,相互沉默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最终还是司震南先开的口。
他开口不为别的,而是直接跟司宁宁交了底:
“宁宁,是爸对不起你。”
“从前只觉得你听话懂事,什么都不需要爸操心,也许是这个原因,也有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导致了爸对你的呵护和关注不够,这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
司震南一边说,一边忏悔,“爸意识到这一点后,很后悔……”
可是后悔又能怎么样呢?
弥补吗?
司宁宁不会接受,而且现实也不允许,因为……
司震南抹了一把脸,道出一个一直束缚他却让司宁宁觉得可笑的理由:
“司家需要男丁。”
“宁宁,爸希望你能理解。”
“……”
留后?
理解?
司宁宁被逗笑了,笑着笑着,她搭在膝前的手克制不住地抖了起来,这期间,司震南仍在自说自话:
“爸原本放不下心,但刚才听那两位司法同志说,你处的那个对象是军人,军人忠肝烈胆,踏实可靠,爸就……”
“所以呢?吴芬芳答应你要给你生儿子?所以你就那样放任她们对待我?”
司宁宁攥紧膝前军大衣,打断司震南的话,也是头一次情绪爆发侧过身质问司震南:
“女儿怎么你了?”
“我不能为你养老,不能给你送终?”
“你是有皇位吗?非要儿子继承?”
“所以你从头到尾什么都知道,就因为这个,就因为怕吴芬芳不给你生儿子,所以什么都不管!?”
“不是这样,宁宁,你听爸……”
“不是这样?那是什么样?”
司宁宁气得牙齿打嗑,“你说是什么样!”
大人们抛弃人的理由,永远都这么伤人可笑。
曾经因为家族利益,司宁宁听多了父亲嘱咐她,要当一个合格花瓶的言语,原以为已经是可笑,如今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更可笑的事。
哪怕嘴上说什么都不在乎,可从未体会到亲情上的温暖,司宁宁始终在这方面抱有幻想。
然而现实是什么呢?
司震南一次次魔性的操作,彻底熄灭的司宁宁在亲情上的期待。
恶心,太恶心了。
司宁宁深呼吸几次平复情绪,余光看见司震南塞过来的小布口袋,她看也不看里面是什么,直接一巴掌拍在地上。
“你女儿死了!死在半年前!”拎起箱子,司宁宁倏地站起身,声音冰寒道:“这些钱票,留给你将来的儿子花吧!”
“还有,立刻马上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我到达h省会立即给受理所寄信,如果你们没有搬出去,后续责任自己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