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
又是一天酷暑。
陈家镖局信使们趁着清晨微末凉意,乘着新领的好马,老早出发。
一路上草木卷焦,川泽少水,所行黄土大地多有皲裂,眼瞧着又有些旱灾来临的意思。
“天公不作美啊。”
昨天陈家就向城内居民高价收购红薯藤。
红薯夏种秋收。
打早起来,城外田垄里就有劳改犯在地里埋藤灌水。
原本还觉得颇有欣欣向荣之征兆。
可出到城外远些地方,目下一片大地干涸之景。
不过。
这些灾祸到不了他们陈家头上。
也只是心里有些担忧。
很快就忘却。
注意力放在沿途可能出现的危险上来。
通往峰剑山的路上可不安全。
更别提峰剑山自己就不是什么好鸟。
……
峰剑山,并不高大雄伟,几百米的海拔,但坡陡峰尖,像一个地里冒出来的尖锥子。
远远望去。
山面上青绿稀疏,夹杂着突兀的空处,都是在盛夏里枯死的树木。
半山腰一处山坳,坐落着峰剑派的山门。
山脚下的小镇里驶入两匹白马,一前一后,在街道的土路上横冲直撞。
过往行人纷纷急避,怒目而视,那二人却已远去。
一男一女走在弯扭的登山阶梯上。
女子十七、八年纪,梳容精致,一袭白衣,丸子头,打扮娇俏。
他们二人出身先天圣地,今天来此,是奉虚圣圣主的平乱圣令,统合这些小山小门。
平乱圣令发布至今已有月余时间。
三位武圣,十二位宗师,三十六真传,奔走各地。
陇洲境内的大小宗门、山林野派、县城,共有半泰之数已被圣地收于麾下。
费璇玑嘟着嘴向走在前面自己名义上的师兄抱怨道:“你这人真是无礼,刚才把人撞到了怎么办,我在后面追你喊你,也不听,哼,以后不理你了!”
严师兄闻言又不高兴了,哪怕对方是圣地费长老的独女,依然直言道:“看你刚才一脸泛红,明明玩的高兴,女人真是虚伪。”
严师兄往左挪步,躲过身后挥来的小拳,谁知身后那女人还不停手,他旋身后跃剑鞘挡下对方的踢击。
“够了吧,嗯!?”
严尚龙面色不虑,手里捏着剑鞘,眼瞧着要发怒的样子。
费璇玑见了也不敢再招惹这个师兄,以前就听说其人出了名的脾气古怪、不好相处。
果然名不虚传。
费璇玑轻哼了一声,说道:“没趣,一点玩笑都开不起,跟我一个小女子发什么怒,不是男人,一点都不大度!”
严尚龙听得眼角都在跳,牙缝里挤出句话:“要不是看在费长老的面子上……”
严尚龙最讨厌别人浪费他的时间。
原本计划着。
上午峰剑派。
下午泽原县城。
晚上打道回府。
结果三番五次遭到打岔。
这个师妹外表可爱,却一点都不省心。
不是这里看看。
就是那里玩玩。
一路上停停走走七八次。
白白浪费了多少时间。
是不是等会入城了还要滞留?
哼!
要不是费长老的独女,临走前还嘱咐于他,直接丢下不管!
严尚龙越想越气。
看向自己师妹的眼神越发不友好。
费璇玑机敏后跳开,警惕地看了看,见对方瞪了她一眼,又回头行路,不忿地小声说道:“你凶什么凶。”
经此插曲。
费璇玑彻底对严尚龙死心,一路上压抑着跳脱性子,嘟着嘴不讲话,无聊踢打路边枯枝打发时间。
……
峰剑派驻地。
议事大厅内。
“什么,你们要统合我峰剑派!?”
峰剑派派主眉目紧锁,来回踱步,末了看向二人,问道:“你们说是先天圣地弟子,又有何凭证?”
“说些废话!不知道你怎么能当上一派之主。”严尚龙毫不客气地喝叱:“就是骗,莫非凭我二人就能盘得下你们千余人?”
“只说答应不答应,到时候自然有大队人马来接受你等臣服,带你等土鳖见识见识我等圣地是何等风光。”
派主听了虽解了微末疑虑,但心中的愤恨不少反增,说的什么话!?难道就一点不掩饰了吗,明摆着要吞他的基业,一个子也不给,简直、简直欺人太甚!
饶是他城府再深,也容不得如此蹬鼻子上脸的作践,都跑到头上拉屎了。
更逞论议事大厅中的其它门派骨干。
大长老吹胡子瞪眼,胡髭一颤一颤,数十年养气功夫,尚能忍住。
二长老捏紧了拳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三长老猛瞪大眼,脸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
更别提一众随从弟子的恶意目光。
**震嗤之以鼻,故意再抬高些下颌,简直鼻孔朝天,环视一周,回以不屑目光。
可跟在严尚龙身旁的费璇玑却没她师兄这般底气足,是如坐针毡,仿佛看见数十只要择人而噬的野兽,手已经按到剑柄上了,内心十分胆怯。
只见严尚龙虚了虚目子,轻飘飘地语气问道:“哦?你们敢动手?”
话毕。
严尚龙面色陡然一变,狰狞吼道:
“有种动手试试!”
一时之间。
大厅内只有吼声回荡。
‘猖狂!太猖狂了!’
‘他怎么敢!?’
‘圣地弟子都是如此目中无人吗?’
‘这可是我峰剑派驻地啊,千把号人都是假的?真不怕?’
‘疯子!我算看出来了就是妈的一个疯子!’
众人被这一下吼的,先是不可置信。
然后才是愤怒。
费璇玑坐不住了,她以前听说过严尚龙的事迹,可却是怎么都没想到,到了别人的地盘,他也能做到这个地步,说话如此猖狂,让她这个同属圣地之人都看不下去了。
‘不能再待下去了,这么能,就让你一个人来好了!’
费璇玑当机立断起身。
众人包含愤怒的目光就落到她身上。
“那、那个……师兄我先去泽原县城等你,我看在这里也没什么事……那个……可以吗?”
她像个被罚站的小女孩,双手搅在一起,下颌抵住锁骨,垂目看着粘黏得难解难分的十指,说及末尾,偷偷抬起头,做贼似的撇了一眼众人反应。
严尚龙闻言点头,如果这些不识好歹之人真的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战斗起来,倒是不好保护自己这个师妹,最主要是不好跟费长老交差,便说道:“师妹你去吧。”
说罢不管费璇玑未走,又换上副桀骜脸色,对着厅中一众峰剑派高层扯开嗓子说话:
“都想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