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迷茫的金丹修士
顾衍拿着茶杯,衡量得失。
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借高士廉天人境的手段,来印证激发自身,从而破境。
对武者来说,能迈入天人境,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值得。
所以顾衍早有自觉,甚至觉得高士廉的条件哪怕苛刻点,也是要试一试的。
但现在高士廉暗示他对修行者颇为了解,还有登仙册书,还愿意相赠……
一个恩情变成了两个,一个条件也变成了两个。
而且,肯定都不会简单。
别是让我入赘吧?顾衍瞥了眼高飞燕,这丫头模样还行,比明月差点,胸脯没啥料,和初识时的明月差不多,不过光阴似箭,明月得自己襄助,如今已成长了许多……
顾衍赶走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能入天人境的,谁敢让做赘婿?便是先天境,那也绝无可能。
“高老前辈,还请细说。”顾衍不怕事情难办,就怕事情琐碎又麻烦。
“少年人,你且放心。不是让你做伤天害理之事,也绝不会难为你……”
高士廉哆哆嗦嗦的抚须,“这两件事先按下,等伱入了天人境再说。”
既然对方卖关子,顾衍也只能先应下。
“乏了,”高士廉摆摆手,“且先去歇息一晚,明早再来。雨燕呐,去给小朋友安排住处,莫要慢待。”
“……是。”高飞燕愣了下才回应,也不敢指出老祖宗喊错自己名字的事。
顾衍拱手告退。
“顾少侠,这边请。”高飞燕语气变得温和柔顺,刚哭过的眼睛中没有半分桀骜,反而有几分害羞。
下了阁楼,高飞燕又提起灯笼,缓缓在前引路。
像是专门调教出来的淑女。
上了小船,解下船绳,高飞燕慢慢的划桨,轻声问道:“顾少侠,你年方几何呀?”
此时的高飞燕当真是换了个人。
她初见顾衍时,以为顾衍是凭独孤明月的名头,来寻老祖出山襄助魏国的。
接着又见识了顾衍的手段,认为他是后天境,最多不过先天境。
可等见了老祖宗,高飞燕才知此人是青禾剑传人,来此目的竟然是寻找破境天人的契机。
更离谱的是,这个人还是修士。
就连踏入武者巅峰的老祖宗对他都另眼看待。
高飞燕再无半分轻视之心,反而全是仰慕。
先前觉得人憎鬼厌的一张脸,现在也变得俊美无比;先前觉得他性格恶劣,不知好歹,现在却觉得是高士风范,卓尔不群。
越看越顺眼,高飞燕就觉得老祖宗让自己来送他,是有撮合之意。
顾衍站在她后面,看着夜空,懒得搭理少女。
高飞燕没听到顾衍说话,便侧头来看,却见顾衍手握长剑,仰头望月……
要放半个时辰前,高飞燕早就气的上不来气了,但现在却觉得理所当然:高手不就这个样子吗?还能是个话痨?更何况,这是少年高手!
高飞燕脾气好的不能再好,面上带着少女的笑意,“这湖水不深,年年夏日开满荷花,风景极美。我最爱看雨打荷叶,觉得分外有趣。”
“我更爱看雨打芭蕉。”顾衍说。
“芭蕉?”高飞燕莞尔,轻摇着船桨,“东边温泉附近便种了芭蕉,少侠若是有意……”
她脸蛋竟然微红,还露出几分少女春意,小声道:“我到时带顾少侠去看。”
顾衍没兴趣,他只想和明月去看。
上了岸,高飞燕引着顾衍往住处走,一路上她问东问西,语气乖巧,像是侍女。
顾衍只得应付几下,来到住处后,高飞燕又让下人做了夜宵。
吃过饭后,高飞燕倒是没自荐枕席。
第二日一早,顾衍起床开门,便见高飞燕已经来了,身后还立着个端洗脸盆的侍女。
“我在公主府都没这待遇,睡完了还得回自己屋……”顾衍偷偷嘟囔一句。
洗漱过后,又吃了早饭,两人入湖心小岛。
登上阁楼,高士廉还是昨晚那副样子,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薄被。
若不是知道他是天人境,还真会认为他是风浊残年的老人。
高飞燕又跪侍在旁,泡了热茶,一双眼睛不时偷看顾衍。
“少年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才刚刚后天境。那时的我就有天才之名,也有了几分骄纵之心,后被家中长辈训导,才潜心向上。”高士廉面色红润了些,说话也利索。
“晚辈汗颜,只是运气好些罢了。”顾衍是真的汗颜。
“是吃了灵草灵果吧?”高士廉慈和的笑笑,“那玩意儿没啥用,吃了还能活着的,提升不了多少。吃了能提升功力的,多半又要被药毒害死。其实,不论武道还是修行,首重自身,外物只能为辅。心性不到,吃再多果子也无用。”
“晚辈受教。”顾衍点头,明月和独孤荧都说过类似的话。
“你可知何为天人境?”高士廉把身上薄被掀开,颤巍巍的撑在躺椅两个扶手上。
高飞燕连忙起身,搀扶着高士廉站起。
“还请前辈解惑。”顾衍恭敬一礼。
高士廉却不说了,反而指了指顾衍挎着的剑,问道:“这柄剑有何来历?价值几何?”
“并无什么来历,只是在家乡铁匠铺中,花了十六两银子打的。”顾衍笑笑,心里补了一句:主要还是明月用过。
“是了。凡铁凡剑,有的人用来追风赶云,有的人只能用来杀鸡杀兔。剑一样,人不一样……”
高士廉似乎在讲一个浅显的道理,接着说道:“先天境时,便再无招式桎梏。而天人境——”
一时间,高士廉浑浊双眼陡然清明,他一把推开扶着他的高飞燕,须发俱张,衣袍无风自动,佝偻身体站的笔直,气势仿佛镇压住整个阁楼,整个湖泊。
“天人境乃始知天人化生,万物滋长之妙。化腐朽为神奇,无物不可为兵,以凡人之躯,感悟天地之道!”
高士廉气势越加强横,“顾衍,让我看看你的剑意有几分老农的神韵!”
顾衍不敢托大,剑出鞘而不动,青禾剑意层层攀升。
虽不见剑芒,却已搅动阁楼风雨。
高飞燕头发被吹散,面如刀割,当即退到阁楼边缘时,还是觉得劲风扑面。
强忍片刻,高飞燕不敢再看,连忙跳出阁楼。
而此时,顾衍的剑意提升到了极致,终于与高士廉的一指碰在一起。
顾衍连退数步,后又退出楼阁,方才缓缓回过气力。
而高士廉也不轻松,退了两步,瘫坐在躺椅上。
片刻后,顾衍和高飞燕又登上阁楼。
高飞燕上前给高士廉顺气儿,顾衍握着剑,沉默不语。
刚刚那一刻,已感到了天人境的些许能耐。
“青禾剑意,威猛无匹,以意困敌,迟滞对方。你比之小范已强了许多,比之老农……”
高士廉瘫在躺椅上,嘴角露出苦笑,“他青禾剑意一出,无穷无尽,我根本动弹不得,更遑论对敌了。”
顾衍听了这话,心中有些许的感悟,之前多次使用青禾剑,每每都能让敌人动作迟滞,反应变慢。
如今看来,境界提高之后的青禾剑,竟然能让天人境束手就擒,毫无反抗之力。
“可有几分收获?”高士廉喘息不停,心中对这个年轻人更为看好。方才虽只用了六成力,堪堪挡住,差点晚节不保。
“多谢前辈指点。”顾衍躬身感谢,盘腿坐下感悟。
天人境与先天境的差别,不在于两者内力的厚重差异;
先天境时追求返璞归真,以意御敌;天人境则真的做到了返璞归真,转而追寻自身的道。
完全不看什么武功招式,更不看什么兵器,只看自己身心合一的道。
“天人境,杀练气筑基如杀猪狗!什么阵法,什么幻阵,只要自身守一,便都不足虑。”高士廉意气风发。
“金丹呢?”顾衍睁眼问。
“……”高士廉噎了一下,咳嗽好一会儿,才说道:“金丹是修士眼中的仙人,即便是天人境,正面也难以撼动。武者借自身之力,修行者借天地伟力,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受教。”顾衍真诚感谢。
“且回去吧。你每日来一次便可,若天赋够高,又有天眷,天人境于你不难。”高士廉挥袖子赶人。
顾衍拱手,随高飞燕一块儿下阁楼。
这会儿还是清晨,火红朝阳照在湖水上,片片红鳞,颇有宁静避世之感。
高飞燕划着船,语调极轻的问道:“顾少侠……我今年十六,你比我大,我称你衍哥哥如何?你要是觉得不妥……”
她做出委屈模样。
顾衍鸡皮疙瘩顿起,忽然想到,明月都是喊自己小色鬼,平时也喊大名。
当然,有时候喊冤家,有时候不喊名字,只是手掐嘴咬。
“你直呼我名字就好了。”顾衍说。
“那……那好吧。”高飞燕又是一低头,咬着唇说:“顾衍哥哥,你叫我燕儿就好了。”
“燕儿?燕子不好吗?朗朗上口,一听就有让人追逐的欲望。”顾衍说。
“燕子……追逐的欲望?”高飞燕愣了愣,她对这种平民人家的叫法不太喜欢,但还是说道:“顾衍哥哥喜欢就行。”
上了岸,高飞燕又邀请顾衍游玩高家庄,还说要去后山抓野猪,下午烤猪肉吃。
顾衍婉拒,只回到房间感悟今日所得。
日子过的飞快,顾衍日日观摩感悟,进境先快后又慢了下来。
半个月后,顾衍的进境慢不能再慢了。
于是顾衍请高士廉全力一击,自己在生死绝境之中感悟。
如此又是一个月过去,顾衍终于来到了突破边缘。
高士廉下了楼阁,高飞燕搀扶着,祖孙两人在楼下练武场边烹茶。
顾衍待在二楼阁上,闭目内视。如今突破契机已到,顾衍不想再等。
而此时,京城中却混乱一片。
守城将领身死,大批的义军涌入城中,整个京城陷入到一片火海之中。
云华观中,一个面相约莫六十来岁的老道姑,正盘坐静修。
这道姑正是从不管事的国师裴云。
自称来自周回山云华派,似乎是金丹修为。
云华观内也养了不少道姑,她们吃着皇粮,却不做正事,只各操罗盘,每日在城中闲逛,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裴云不管闲事,道观四周也布了隔音阵法,更不允贵人百姓进观烧香。
京城百姓也不懂,也不敢惹,反正日日都有人去云华观外跪拜,十分虔诚。
反正只要在京城的人,就没人不知道云华观。
“外面何事扰乱?”裴云微微皱眉,睁开了眼。
她不爱听外面凡人的破事,但隔音法阵却隔不住冲天而起的血腥气。
一个年老道姑走了进来,跪下俯首,禀告道:“回仙师,是城破了,上万的义军进了城,杀人放火,都攻到宫里了。”
裴云皱眉不语。
前几日魏国国君来云华观求裴云出手襄助魏国,但裴云不为所动,甚至懒得理会。
“谁说不是呢!不过魏国无道,灭国也是迟早的事!”那年老道姑说。
“你说魏国灭了?”
裴云竟然显出惊讶之意,站起身时甚至踉跄两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城破了,皇宫都烧了,皇帝也跑了,这不是灭国是啥?”那老道姑谄笑道:“仙师不用担心,不管谁坐皇帝椅子,您都是国师。”
“胡说八道!”裴云站起,气势攀升,怒道:“我堂堂金丹修士,岂会在意区区国师之位?”
说着话,裴云身形一动,已然出了云华观,飞到高处去看。
只见满城凌乱,到处都是火光血气。
而皇宫处,更是血气冲天,火光冲天。
“这不可能……不可能……”
裴云失神落魄,“师父拼死才窥到的契机,怎会是错的?说魏国就是魏国,说国都就是国都……为何我还没见到人,魏国怎么就没了……难道师父错了?可当时明明被天机反噬而死……”
一时间,裴云茫然无比的看着脚下的京城。
“不插手凡人俗事,这是祖训……可魏国没了,师父窥到的天机岂不是……白死了?”
裴云如同惊雷般飞掠向皇宫,一时间整个京城的人都停下刀剑,纷纷跪拜仙人。
来到皇宫,裴云落下,只见尸骸遍布,义兵横行期间。
还有个丑陋汉子披着黄袍,正向旁人夸耀:“哥哥,要我说,咱夺了鸟位,正该现在称帝!”
裴云神识外放,又往外飞,环城一圈,忽见有几个人往城外翠屏山上逃。
这几人都是女子,其中一人脚步轻盈,身姿飒爽,明显是武道中人。
裴云落在众人跟前,一群人当即下拜,口呼仙人。
只为首的那少女不跪,横剑看向裴云。
“我记得你叫独孤明月。”裴云看向少女,皱眉问道:“你兄长呢?京城都破了,他在哪里?”
“烧死了。”明月老实巴交的说,她认识这位国师,因为她的名字就是国师赐的。
“……”裴云目光暗淡几分,心说怪不得感受不到气息,又说道:“你身为长公主,怎么只想逃窜?不管魏国了?”
“魏国都灭了。”明月实诚的很,眼神中虽有暗淡,却并无多少伤心,“独孤家坐了三百年江山,该让让了……”
“魏国……怎这般快就没了?”裴云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城里起了内应。”明月不解的很,这个国师以前没见关心过魏国,可现在国灭了,她心疼的跟死了儿子似的。
“你……”裴云见明月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当真是气坏了。
“仙师,没事了吧?我得带我嫂子走了。”明月小声的开口,她觉得仙师应该不是在生自己的气。
裴云不吭声,只是看着天,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师父说有人会路过魏国,会在魏国国都停留……”
裴云在魏国国都等了三十年,现在魏国没了,就很迷茫。
“仙人怎么看着还没姜小雨机灵?”明月想起谷水城中那个会包包子的小女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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