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转过这种想法,刘怡卿微微叠眉,一把将刘纤纤的胳膊挣开,不着痕迹地往母亲身边靠了靠。
“你们夫妻俩要去拜送子观音,而我们只在殿中烧两柱香便罢了,并不顺路,不若自此分开?”
“堂姐,先前确实是纤纤做的不对,一晃都过了这么久了,为何还要记在心上?自小你便生了一副宽和性子,定不会与我计较。”
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她恨不得撕烂了刘怡卿那张脸,要是眼前的女人毁了容貌,变得丑陋不堪,少成哪还会多看她半眼?世间男子皆爱美色,这一点她早就看得清清楚楚,偏颜如玉从泾阳搬走了,就算她想效仿刘怡卿,用脂膏汤剂改善容貌,也没地方采买。
刘怡卿的口才并不算好,她刚想拒绝,刘纤纤再次缠了上来,彷如狗皮膏药一般,牢牢贴着她,一步步往山门的方向走去。
看到女儿眼底的为难之色,刘母甭提有多心疼了,她对这个侄女根本没什么好印象,再加上二房夫妻来到米铺闹腾一番,更是连面子情都维系不住,现如今心里说不出地憋屈,但她身为长辈,也不好跟侄女计较太过,只能默不作声。
泾阳的寺庙很小,完全比不得京城的护国寺,但由于城中的富户只能在此上香,倒也能称得上热闹,刘怡卿甚至还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山中要比城里冷些,女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好在她们已经进了殿中,刘母跪在淡黄色的蒲团上,闭眼冲着佛祖不住叩头。
刘怡卿对母亲的心思很是了解,知道她老人家一直在为自己担心挂怀,此次来到庙里,少不得会为了她求求佛祖。
暗暗叹息一声,她站在朱红的立柱边上。今日刘怡卿并没有戴帷帽,她的肌肤比起寻常姑娘要偏白些,日光照射下来,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细细的金光,瞧着极为柔美,即使梳着妇人发式,来来回回盯着她瞧的男子依旧不在少数。
其中当数钱少成的目光最为炙热,眼底仿佛烧起了熊熊烈火,几乎到了灼烫的地步。
刘怡卿好歹进过京城,也能称得上开了眼界,再加上她曾遇到过萧恪那等厚颜无耻的男子,普通人只要不做的太过,都不会让她动怒。
但钱少成却不同。
不管此人是否英俊潇洒,是否满腹经纶,在她眼中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刘纤纤的丈夫,这一点永远都不可能改变。
眼下这人当着自己发妻的面,都敢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如此孟浪,与外面那些下三滥的泼皮无赖有何分别?
心里头窜起了一股火儿,偏偏不好发泄出来,刘怡卿暗暗握拳,索性侧过身子,脸儿对着廊柱,如此一来,总算不用面对那等不懂规矩的浑人。
刘纤纤虽然看不上刘怡卿,觉得她不守妇道,但对女子的性格却非常了解,毕竟她两人可是血缘极近的堂姐妹,自小一起长大,相处了十多年,哪会连她的情绪变化都分不清?
想到刘怡卿对夫君很是厌恶,她面露喜色,这丝欣喜没过多久就化为了愤怒。
毕竟一个和离过的妇人,去正经人家当妾室已经算是抬举她了,竟然还敢嫌弃少成,也不撒泡尿照照,看自己配是不配。
见男人面色阴沉,刘纤纤不免心疼,轻轻晃了晃刘怡卿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堂姐,此处人多的很,咱们不如去旁边歇一会儿,免得被人冲撞了。”
说话时,还有两个乞丐盯着娇美女子看个不停,眼神中透着丝丝淫邪,那副模样简直令人作呕。
“去莲池边上歇歇吧。”
寺里有一座莲池,虽然不大,但周遭坐了不少武僧,就算那几个乞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武僧们的面胡闹。
两女缓步往莲池的方向走去,钱少成则落后半步,从后打量着刘怡卿纤细的腰肢,白皙匀净的脖颈,喉结滑动了一瞬。
这样的女子能称得上极品,也不知那徐岳成究竟是怎么想的,竟为了一个不干不净的妾室,与这样的美人儿和离,还真是丢了西瓜拣芝麻。
此刻刘母还没出来,刘怡卿站在栏杆边上,眺望着池中色泽青碧的荷叶,隐隐有一股檀香味儿涌入鼻间,让她心口积聚的阴云瞬间消散,嘴角微微扬起。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惊叫声,刘怡卿骇了一跳,赶忙回过头去,发现竟有一只颇为凶恶的野狗跑到寺中,直直朝着她奔了过来。
她年幼时被狗咬伤过,自那以后,再也不敢接近这种生物,不由心里发紧,连连往后退,下身已经贴到了栏杆处,显然没了退路。
在野狗冲到跟前时,有一股巨力袭来,女子一个不稳,直接摔进了莲池中,溅起一片水花。
刘怡卿并不会水,在池塘中不住挣扎着,整个人都快被汹涌而来的绝望给淹没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先前在徐家吃苦受罪,险些没丢了一条命,幸亏得到了素娘相助,才侥幸从魔窟里逃了出来。
哪想到如今回了泾阳,不止没能好好活下去,渡过下半生,反倒要死在这佛门清静地。
越想越是悲从中来,她一双手脚好似灌了铅那般,无比沉重,再也游不动了。
从殿中走出来的刘母看到这一幕,嘴里发出了声绝望的尖叫,浑身气力仿佛都被抽干了,软软摔在地上。
钱少成与刘纤纤一直站在池边,男人正在观察着情况,见刘怡卿面色惨白,闭上双目往下沉,他心知时机到了,不能再耽搁下去,脱了外袍就要往水里跳,岂料有人先他一步进了湖中,以极快的速度游到刘怡卿身边,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将人带到了岸边。
昏昏沉沉间,刘怡卿睁开了眼,好似看到了萧恪出现在自己身边,她哼哼一声:“你究竟是人是鬼?以往活着的时候便缠在我身边,连到鬼门关都不能脱身……”
将女子放在地上,萧恪动作麻利地褪下外袍,牢牢裹住她的身子,薄唇紧贴在白皙耳廓,轻轻吻了吻,含糊不清的说:“救命之恩,可得以身相许,记住了吗?”
刘怡卿没吭声,小手推搡着男人结实的胸膛,甭提有多委屈了。
萧恪突然抬头,那双黑眸紧紧盯着刘纤纤,眼珠子里爬满血丝,其中杀意浓重,万分瘆人。
刘纤纤无比心虚,不由低下头去,问:
“堂姐没事吧?谁能想到寺庙里竟会出现一条野狗,万一伤了人该如何是好?”
此时此刻,野狗已经被僧人擒住,带到了后院中,而刘家的丫鬟一左一右搀扶着夫人的胳膊,将人带到池边。
刘母拉着女儿冰凉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可怜的怡卿,为何要遭到这种苦楚……”
“伯母莫要担心,怡卿并无大碍,只不过受了些惊吓,休息几日便能恢复如常了。”
听到这话,刘母赶忙擦了擦泪,冲着萧恪道谢:
“多亏壮士仗义相助,若非您恰好在寺庙中,我儿的性命怕是保不住了。”
现在刘怡卿也弄明白了处境,知道自己没死,她砰砰直跳的心脏总算恢复平静,抹了抹脸,柔声道:“母亲莫怕,女儿没有大碍。”
由于落水的缘故,穿着的薄衫早已贴合在窈窕娇躯上,浓密黑发散落下来,若不是萧恪将外衫披在她身上,这会儿怕是早就泄了春光,引得更多人探看,名声毁的丝毫不剩。
出了这档子事儿,刘母也没心思再拜佛了,带着女儿上了马车,看到年轻俊朗的恩人,心思不免活络起来。
“若我没记错的话,方才恩公叫了小女的名字,你们可曾相识?”
纤白玉指不住搅动着帕子,面色十分尴尬,“不曾、”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便被萧恪摆手打断,“以前萧某曾在上云山的庵堂中见过刘小姐,当时便相识了,如今已然称得上熟稔。”
闻言,刘母更加欣喜,但她不好表现地太急切,免得恩公看轻了女儿,这么一想,她强行压住不该有的念头,问清了萧恪的住处,等回到府邸后,便从库房中挑了几件价值不菲的宝贝,亲自送了出去,也算是谢礼。
等到了夜里,刘母拉着女儿的手,语气严肃地问:
“怡卿,你莫要瞒着娘,今日那萧壮士是不是对你有意,否则怎会出现在寺庙中,还将你救了起来?”
“应该只是巧合吧。”
刘怡卿又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母亲的言外之意?但她咬死了不承认,刘母也没有办法,只能一边叹气一边离开了卧房。
吹熄烛火后,她躺倒在柔软馨香的床榻上,脑海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在落入莲池之前,她分明感觉到有人推了一把,肯定不会出错,当时站在她身边的仅有刘纤纤一人,难道是她做的?
若真如此,这蹄子到底有何目的?要只是看不顺眼,也不至于做出谋害性命的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