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孔明,非彼孔明。
曹真所说的孔明先生,名叫胡昭,是颍川人。
三国时期,有两个孔明。胡昭就是其中之一。他出生于延熹四年,也就是公元161年,比诸葛孔明整整大了二十岁。建安四年,诸葛亮或许还没有获得‘孔明’这个表字,正就读于水镜山庄,师从于司马德操。而胡昭胡孔明,已名满天下,是这个时期极有名的学者。
胡昭擅长书法,尤其在隶书方面,造诣极深。
蔡邕之后,以钟繇胡昭二人书法最强,时人称赞:钟瘦胡肥。‘钟瘦’,亦即钟繇,‘胡肥’,就是胡昭。此二人一出世,一隐世,都师从于东汉末年书法大家刘德升,并与邯郸淳、卫觊和韦诞齐名。同时,胡昭还擅长修史,对于其史学造诣,即便是正在帮助汉帝编撰的荀悦,也极为推崇。曾上书汉帝,请求征辟胡昭一同修史,但最终被胡昭推辞。
曹朋知道诸葛孔明,但真没有听说过胡孔明。
建安元年,曹操迎汉帝迁都许县,发布了‘唯才是举令’。求贤若渴的曹操知道胡昭大才,于是多次派人请胡昭出山入仕,但胡昭一直没有同意。后来,胡昭迫于无奈,前来许都面见曹操。自陈胡某一介村野民夫,无军国之用,只习惯躬耕樵读,做官入仕,非其所能。
曹操心知其志不可违,只得感慨‘人各有志,出处异趣’,而后放胡昭回归故里。
当时,曹朋刚刚重生于这个时代,尚困居于中阳镇上,当然也不可能听说过胡昭的名字。
等曹朋来到许都,胡昭已迁居陆浑山,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所以,他对胡昭更不可能了解。
“这好端端,怎么会让我拜他为师?”
曹朋疑惑不解,看着曹真问道。
“此主公的意思,我哪能知道?
不过,你就开心吧……若非主公派人与孔明先生相求,你未必能拜入他的门下。还有,你去学习,切莫带太多随从。孔明先生生性喜好简约,你若是带随从过去,先生恐会不喜。”
听得出来,曹真很羡慕。
他感慨道:“阿福,说起来你能拜入孔明先生门下,也是你的运气。主公派人相求,固然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你写的那,使得孔明先生非常赞赏……你不知道,多少人想拜入孔明先生门下而不得,你这家伙,怎就能写出这呢?”
话语中,有羡慕,有嫉妒,还有些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情绪。
“那,我什么时候出发?”
“主公说,清明过后,就可启程。”
“善!”
曹朋从曹真手中接过投贴名剌,让郭寰收拾好。
而后,与曹真漫步于花园中,登上一座小亭,两人凭栏而立。
“阿福,对不起!”
“啊?”
“之前你让我留意刘备,我却误会了你。”
“你不是道过谦了吗?一世人,两兄弟,何苦计较太多?”曹朋笑着摇摇头,突然话锋一转,轻声问道:“听说,你们这次追杀刘备,还吃了点亏?刘备居然有这么强的实力吗?”
曹朋早就想询问这件事情。
要知道,刘备手中现在并无太多兵马。
其精锐的白眊兵,在辰亭被曹朋一下子干掉了三分之一。
三千虎豹骑,论战斗力可是比白眊兵要强横许多,居然未能消灭刘备,反而中了刘备埋伏。
听说,连曹纯都受了轻伤。
提起这件事,曹真就一肚子的火气。
他咬着牙,轻声道:“非我等无能,实大耳贼狡诈。”
这句话,怎么听着如此熟悉?
非我军无能,实在是共军狡猾……前世的样板戏里,无数次出现过这么一句话,让曹朋不由得哑然失笑。
“到底怎么回事?”
“大耳贼逃出许都之后,就往青州方向走,看样子是想要投奔袁绍。
我们一路追杀,在单父追上了那家伙。本来已经要包围了他,哪知道却被一支人马伏击。我们是猝不及防,而对方又极其骁勇,连杀我二十三名虎豹骑,直闯中军,还刺伤了子和叔父。刘备带着关张,趁机掩杀,以至于我等遭遇此败……天晓得,大耳贼帐下竟有如此猛将。”
曹朋不由得一怔。
按照曹真这个说法,那刺伤曹纯的人,并非关羽张飞。
刘备手底下也就是那几员大将,关张之外,就剩下了关平和陈到。
陈到如何?
曹朋没有领教过。
但他见过关平,心知关平的本领,决不可能斩杀二十三命虎豹骑之后,轻松闯入中军,刺伤曹纯。
“是那白眊兵主将陈叔至?”
“不是!”
“那是谁?”
曹朋更加好奇的问道。
曹真摇摇头,“不太清楚,那家伙出来的很突然,身边大约有百余骑,全都是白马白袍,极为凶悍。看他们那打扮,有点像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不过白马义从不是被袁绍所消灭了吗?”
白马义从?
曹朋闻听,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那员将,甚模样?”
“长的挺俊俏,年纪大概也就是二十多岁……恩,感觉和子幽差不多,而且用同样的兵器。”
和夏侯兰差不多大?
一个在后世,耳熟能详,妇孺皆知的名字,在曹朋的脑海中呼之欲出。
夏侯兰可是说过,他的丈二龙鳞,是那个人根据他的丈二龙胆枪,花费重金打造而成。
白马白袍,样貌俊俏,而且用的还是类似于丈二龙鳞的长枪……
“阿福,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
曹朋搔搔头,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对了,再过些时日,就是清明,大家都会很忙。我过了清明又要离开,这两天抽空,叫上二哥三哥,一起聚一聚吧。我回来到现在,咱们兄弟四个都没有聚过。虽说大家都有事情,可也不能薄了咱们的兄弟情义。这样吧,后天就在我这里,请三位哥哥,前来聚会。”
曹真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轻轻点头。
“那我先走了。”
“我和你一起出去,你回军营,我却要去典叔父那边练武。”
说罢,曹朋和曹真一同走出曹府,跨上了战马,并辔而行。
在街市的拐角处,忽听有人叫喊曹真的名字。
两人勒住马,回头看去,就见一名男子催马上来。
“子丹,最近可是少见啊!”
曹真连忙还礼,笑道:“孝兴别来无恙。”
那人的年纪,大约二十出头,看上去挺俊朗,神采飞扬。观其气势,也是一员武将。和曹真寒暄两句之后,便告辞离去。
“谁啊!”
“种平种孝兴。”
曹朋愣了一下,表示不知道此人是谁。
曹真说:“阿福,你以后要多留意朝中官员,还有这些家伙。种孝兴的父亲,就是长水校尉种辑,也算是朝中极有名望的老臣。种孝兴武艺不错,而且精通兵法,将来必能成大器。”
长水校尉,种辑?
曹朋感觉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他手指轻轻敲击马鞍,片刻后突然道:“大哥,要多留意种辑。”
“哦?”
“这等朝中老臣,虽听命于主公,却未必忠于主公。”
曹朋记得,衣带诏上似乎有种辑这个名字。但还有谁,他就记不清楚了。如果不是曹真今天提起来,他也未必能想得出。不过既然想出来,曹朋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曹真才是……
经过刘备那件事,曹真对曹朋的话,变得格外重视。
种辑?
曹真看着种平的背影,心里微微一动。
阿福说的不错,朝中老臣,表面上听从主公,却未必与主公一条心。以前总觉得阿福有些多疑,可经过刘备一事,说明阿福的怀疑,并不是无风起浪。也许,我应该多留意一下。
过了两条街,曹真和曹朋告辞。
曹朋呢,先去了典韦的家中,习武打熬力气。
午饭就是在典韦家里用过,午饭后返回家中,他就立刻把夏侯兰找来。
“子幽,你那位兄弟,可有消息?”
夏侯兰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曹朋说的是谁。
“你说子龙?”
“恩。”
“目前尚未有消息……听说公孙瓒被袁绍攻灭,其麾下四散离去。说不定子龙没有收到我的信?”
不过他说完之后,自己就立刻摇头。
“不可能,我去年五月写的书信,这都过去大半年了,他怎可能没有收到?”
说罢,夏侯兰疑惑的看着曹朋,轻声问道:“公子,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收到了风声?”
曹朋犹豫了一下,“前些日子,虎豹骑追击刘备,于单父遭遇一支人马伏击。
据说那些人一色白马白袍,为首一人使得兵器和你很相似,连杀二十三名虎豹骑,还伤了子和将军。我怀疑,你那兄弟已经投奔了刘备。如果真是这样,我想他不太可能前来找你。”
“不会吧!”
夏侯兰顿时露出惊异之色。
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
他也知道,自家兄弟早在界桥之战时,便认识了刘备,后来还与刘备合作过,对刘备极为敬服。
如果真去投奔刘备,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
只是,自己曾信誓旦旦的向曹朋保证,如今岂不是丢了脸面?
不等夏侯兰开口,却见曹朋一摆手,“算了,人各有志!他既然要投奔刘备,随他去吧……过些天,我要去陆浑山拜师求学。你挑选十名黑眊,到时候和我一同过去。”
“去陆浑山?”
“是啊,据说那里有一位大贤,而且是主公推荐,我也不好拒绝。”
最初,夏侯兰有些失落。不过听曹朋说,此次拜师是曹操亲自推荐,顿时又来了精神……
这不是他怀有什么贰心。
只不过夏侯兰跟随曹朋,总希望能建立功业。
如今,曹朋却迟迟没有入仕,使得夏侯兰心里不免有些焦虑。可如果是曹操亲自推荐,那性质又不一样。这说明,曹操很看重曹朋,甚至是准备悉心培养。也就是说,待曹朋出师,必有大成就。
“如此,我立刻去安排。”
就这样,时间过的飞快。
眨眼,清明过去,暮春已至尽头。
说来也奇怪,自二月那场雷雨过后,进入暮春,滴雨未落。三月,本应是一个淫雨霏霏的时节,可这雨水全无,使得不少人,都感到有些焦虑。眼见着就要入夏,也不晓得这雨水,何时可以到来。
但这一切,与曹朋已无太大关系。
曹操亲自接见了曹汲,并让曹汲取来了族谱。
但归宗认祖之时,尚不明朗。所以也没有和曹汲说的太过清楚。
曹朋呢,同样没有和曹汲说明这件事情。只是让曹汲加紧时间,读书识字。为此,曹朋让阚泽专门教授曹汲,以为基础,大半个月下来,曹汲已可以粗识二百余字,并能够进行简单的书写。同时,在阚泽的教导下,曹汲的学养,有了明显的提高。就连王猛都在私下里和曹朋说:隽石一日一变,和当初在棘阳时,大不一样。其变化,可喜可贺。
也许是受到了曹汲的刺激,王猛也开始读书识字。
他底子比曹汲好,加上见过不少大世面,所以进步也非常快。
入三月以来,曹家的学习气氛,一天浓似一天……
就在这种学习中,不知不觉,曹朋将要动身。
好在这一次不是去海西那么远,陆浑山距离许都,也不过六七日的路程。张氏心里不舍,可也知道,此次拜师,对曹朋有着无比重大的意义。所以连着几个晚上不休息,为曹朋制备了几套新衣服。
随同曹朋一同往陆浑山的,还有步鸾郭寰两人。
除此之外,夏侯兰点起二十名飞眊随行,充当曹朋的护卫。
这天,天光明媚,碧空万里无云。
曹朋跨上照夜白,带着夏侯兰等人,在张氏黄月英等人依依不舍的相送之下,离开了许都。
这,也是他第二次独自远行。
曹真许仪和典满,送曹朋出许都十里外,互道珍重,拱手道别。
一路走来,曹朋渐渐摆脱了与亲人分离的悲伤。眼见路旁春色浓浓,心情也逐渐变得开朗。
当晚,一行人就留宿于颖阴县驿站,准备第二天过颖水,而后北上雒阳,再转道陆浑。
吃罢晚饭,曹朋在屋中看书。
忽听门外郭寰轻声道:“公子,外面有一日,自称是公子同门师兄弟,求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