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这次出来目标是拜访曹操,实际上的目的却是巡视皇庄。
皇庄这种东西,历来是每个皇朝的皇家小金库。
刘辩自然也不例外。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提议将皇庄拿出来给流民屯田,会遭到何进和何太后的极力反对,最后也只是分出了洛阳和陈留之间这部分不到一成的土地。
可哪怕是这样,也让他在京中百姓之间人望大增。
毕竟历朝历代都只听说皇帝用皇庄奖赏宫人,却没听说哪个皇帝用皇庄土地供养流民的。
想做事,没钱可不行。
皇帝小钱包,每个都捂得死紧。
东汉末年皇庄田地300多万亩,到了东晋这个数字一度翻倍,暴增至600多万亩。
而明朝江南士族兼并严重,众正盈朝,皇庄萎缩只有百万亩左右,地方尾大不掉,朝廷分文没有,这才搞出了一个又一个穷皇帝,皇室威严江河日下……
至明朝末年流民四起,北方气候越发恶劣,各地不断爆发起义;南方地主坐享太平,无动于衷,最后区区30万满人就扫灭了群雄。
土地兼并四字,刻骨铭心。
“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朱元璋底层出身,自己严惩贪腐、克勤克俭却留下祸根。
司马氏世家大族篡位称帝,自然也是难改世家大族作风。
朱元璋败于历史局限,而司马家这样的短视,也是后来民生凋敝、五胡乱华其中一个主因。
处于封建社会的桎梏之下,再贤明的皇帝、再能干的大臣和将军,或许能励精图治、推行改革减缓矛盾的爆发时间,但是都无法阻止矛盾最终的总爆发。
其做法无非奖励耕织,例行勤俭节约;要求地主贵族多承担税款;逆潮而行,“鼓励”重新分配土地。
文景时期,奉行的是第一种,做大蛋糕。
刘秀时期,颁行“度田”,限制土地兼并,守好蛋糕。
只有王莽,这个被位面法则制裁的穿越者,希望借助“井田制”的古法集中土地,再把土地再分给农民,重新分配蛋糕。
这三步,难度梯次增加,最后一个更是地狱级难度。
历来做大蛋糕的阶段都是“明君在位、大治之世”,为文人墨客所赞颂称道。
一旦开始改革,便如“刘秀度田”、“东晋土断”、“唐朝均田”、“王安石变法”、“张居正一条鞭”、“雍正士绅一体当差纳粮、摊丁入亩”,每一个都是权力巅峰之人全力推动,最终人亡政息甚至人未忘政已息,最后还要被“清流名士”编排与民争利,最终评价三七开。
至于试图背叛自己的阶级、试图平均分配土地、试图让“耕者有其田”,不想大杀四方重开天地,又想重新分蛋糕的人……
上下五千年来,有这样胆子的也不多,王莽的下场就是个鲜活的例子。
刘辩是个货真价实的穿越者,但他不想当王莽。
所以在何进与太后共同反对的时候,他果断认错,从善如流。
他才十五岁,少说还有二三十年可活。
这三大阶梯,他准备一步一步来爬。
第一步,就是先让大汉朝的百姓们吃饱肚子。
这在眼看天象日差的东汉末年,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偃师城外的皇庄,是这次的目的地。
为了方便就近安置流民推行屯田,曹操这段时间一直奔走在陈留-洛阳一线,如今驻停所在就是偃师。
偃师以西背山面水,有千里平原又靠近雒水,是最适宜的丰饶之地。
黑虎驾着马车,一路奔行,只一个上午,就入了皇庄地界。
由于刘辩的屯田令旨,今年这批小麦下种较晚,不过仗着土地肥沃,也算长势喜人。
他们到来时,道旁是已然抽穗开花,绿莹莹的麦苗中间夹杂着淡淡的金黄,只看着就让人欣喜。
“黑虎,靠边停车。”
眼看前方已经有了屋舍人烟,刘辩却不急了,反而下令黑虎停车。
车子一停,身穿便服的皇帝陛下当下跳下马车,也不顾土地泥泞,三步两步就下了田垄。
“夫君小心些。”
唐颖急急跟在后面,提着襦裙下摆,脚步却也轻盈,像是久下过地的。
说实话,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来形容刘辩并不算冒犯。
两世为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麦苗。
在此之前,他只见过电视里的金黄麦浪,却不知道这小麦会开出灯笼状的小花,虽不香气扑鼻,却已有了淡淡麦香。
刘辩靠近了些,轻手轻脚地挖了一株麦子放在手中。
那小麦长得不如后世电视里见的那般圆胖臃肿,却骄傲地立着,麦粒颗颗分明十分饱满,看上去有种不羁的野性。
没有后世的科学育种,这种小麦能长成这样已经是很努力了。
身后的唐颖靠前几步,也和刘辩一起盯着那麦穗猛看。
“这花已经快脱了,再有半个月,该就能收获了。”
自家媳妇说的平淡,刘辩却是有些惊讶,那边唐姬见他傻盯着自己,连忙又解释道:“年幼时在田庄里待过段时间,婆婆大婶们总会说起些这事。”
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她也有些神往,又像回忆起什么趣事,脸蛋不由红了红。
那模样,看的刘辩神往不已,盯着半年来有些长开越发漂亮的媳妇猛瞧。
气氛着实有些暧昧,不过偏有人不长眼,乱人兴致。
“你们几个,干嘛呢?!都给我住手!”
远处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刘辩循声望去,正见两个老汉脚步飞快的朝这边跑来。
跑在前面的一脸怒色,鞋子都跑飞了一只,也不管不顾。
刘辩一看被人抓了个现行,也有些不好意思,却故意板着脸,用眼神示意黑虎。
赵黑虎也习惯了,直接从腰间掏出个腰牌,就要递给那穿着邋遢的老汉。
谁知老汉也是身手了得,根本没接那牌子,两步就窜到刘辩面前,劈手夺走了他手上的那株麦子。
也不理人,就那么数了数穗子上的谷粒,又从田里挖了团泥,小心翼翼地栽了回去。
后面那衣着稍好些的老汉见他模样,只是笑,接过牌子,这才确认了众人身份。
谁知确认了宫中来人身份后,老汉却一眼就认准了刘辩,笑着问道:
“小兄弟,你在宫里当差一定见过皇帝吧?”
刘辩闻言就是一愣,这是要告御状?
不至于吧?
他这边愣着,直到身后唐家小妹拂面轻笑,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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