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赵剑带着众将士将战场全部查验完,重点是抢救死人堆里的伤员,解决还未断气的金兵。
芬儿在一个班的战士护送下,当晚就赶到了战场。看着满身血迹和伤口的赵剑,哭着扑过去死死地抱着。
好一会儿才松开,一边流泪,一边小心地替他包扎伤口、换掉血衣。
好在宋兵人多,一直忙到第二天黎明,才查验完毕。赵剑命大家吃饭休息,完了再分批打扫战场。他也跟着在临时搭建的行军帐里沉沉地睡了一觉。将士们则围着篝火倒头就睡。
这会儿所有人实在太累了。
这种生死拼杀后的疲累与劳动一天的疲倦有天壤之别,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存模式的辛苦。
芬儿已两天一夜没合眼,一直揪心地祈祷、等待。现在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放下了。虽然皇上受了伤,但好在性命无碍。
其实她也很困,但是她不敢睡,也舍不得睡,她害怕醒来之后皇上又带着部队出征了,留下她一个人。她愿意就这样坐在边上,一直盯着赵剑,看着他熟睡之后像孩子一般的样子,心里感觉无比的踏实。
看着赵剑,她少女的心有如春日的阳光,明亮而舒适。
这个男人不同于听闻过的任何一个皇上。
面对皇后,他是一个可心的丈夫,温情而宠溺;面对孩子,他是一个可亲的爸爸,慈爱而温暖;面对自己,如同一个可敬的大哥,随和而疼惜。
在臣民面前,他亲和却不失威仪、开明但不失果决;只有面对敌人,他才会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冷血无情又杀伐果断、不畏强敌且霸气勇敢。
这样一个男人,满足了芬儿对一个男人的所有向往。能天天跟在他身边、照顾着他是她每天最大的快乐和满足。
她再也不想经历前两天那种要失去的感觉,简直让她痛不欲生如同死去一般。此刻终于又好好地回到了从前。
她觉得是自己的命实在太好。只是她不知道,这些都是因为她前世先种下了善因,才结成了今生的善果。
一直睡到午后,所有人才陆续醒来。吃过饭,士兵们就开始打扫战场。看着皇上到现在还一直跟他们在一起,一样的睡在臭气熏天的战场,和他们一样吃着干硬的军粮,所有将士都被深深地感动。
其实很多底层民众都是善良而纯朴的。他们有着极为朴素的世界观。觉得自己的身份过着这样的生活是天经地义的,心里并没有什么愤愤不平或者心理失衡。而他们眼中的权势人物如果偶尔和他们同甘共苦,他们就会被感动。
这种感动,不是矫情,更不是虚伪,而只是觉得被地位或条件比他们高的人尊重了。对,就是尊重。这种朴素的世界观还会一直延续,只是延续的层面会越来越窄。从开始的大众、到平民阶层、后来更多在农村、最后大多只存在于边远山区。
这其实主要是随着政治环境和经济条件的变化而不断发生的改变。也有文化的提高和民智的不断开启使思想也发生着变化的结果。
将士们的这份感动,赵剑能感受到,也有过同感。他并非全是刻意而为之,很多言行也是自然而然的。如果要将那种贵气养进骨子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从主观上,他并不愿意那样,那会让他失去很多平凡而简单的快乐和心境。
吃过饭,赵剑率领众将先行回到巩州。因为需要立即将接下来的主要任务进行商讨和确定。
现在河北的大片土地和河东地区还在和东路金军打着仗呢。
在巩州召开的军事会议上,宗泽丞相首先将东京此次与金军发生的战事、目前的局面以及兵力布防情况、河北义军和金军现在的战略态势等一一作了汇报和总结。
王善、张用、杨进等原在河北的义军作了一些补充。
随后孙注也将此次天威军在陕州和西路军交战的结果、山西的防御态势向其他人作了全面的介绍。
所有人在全面了解了当前中、西部的整个战局情况后,都显得异常激动,也更充满了信心。特别是投降过来的那些义军,心里都暗自庆幸自己的选择。
这个皇上带给众将的震撼一次高过一次。特别是老将军宗泽,更是热泪盈眶、精神百倍。
看着他的精神状态,赵剑心里也放心了不少。更确信老祖宗在中医里留下的论断,情绪是人体疾病最重要的内因。
听完大家的发言,赵剑总结道:“从目前的整个态势来看,形势对我们是有利的。现在我们已将这次金军的冬季攻势粉碎了大半,将此次南下入侵的二十万金军全歼了十三万,只剩下完颜宗辅的七万东路军还在河东一带。
韩世忠将军的防御压力应该不小。
我们现在是处于战略防御阶段,一鼓作气解决掉东路金军,将河北的失地夺回后,就此进行防御。短时间里完颜晟没有能力和胆量对我再发动攻势,我们就维持这种战略相持。
利用这段时间对军队进行改革、整训、调防,对兵器进行升级改造,发展农业生产和经济。争取能有两年的和平发展时间。
然后我们再转入全面的战略进攻,不是只把燕云十六州收回就可以,而是要将整个金国给灭了。
因为,金国并不是我们最后的敌人。”
听完赵剑的发言,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由都瞪大眼睛看着他,嘴里冷气连连。
宗泽连忙问道:“陛下,老臣斗胆问一下,按照这样说来,这个仗还得一直打下去?那对朝庭和民众的负担太大了。把燕云十六州夺回来能不能就不要再打了?我们专心搞发展建设,该让民众的日子过得好一点了。”
其他人各自想法不一。有赞同,也有抵触的,只是不敢大胆发言。在赵剑这样的皇上面前,尽管赵剑已经尽量平和了,但他们更多的还是敬畏。
赵剑听了宗泽的问话,也想趁此机会给这些武将统一思想,对接下来的军队改革也有帮助,于是解释道:“老将军,朕又何尝想打?你觉得金会就此罢手吗?金国会甘心失败?他只会发起更大规模的反攻,因为我们的任何反抗,都会被他们视为有罪。
他们只是在等待积蓄力量而已,因为他们图谋的,是整个宋国的国土。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也是别人眼中的肉。
蒙古人,现在还在努力完成统一。金、宋都是他们吞并的目标。朕还可以告诉你们,蒙古人的目标还不仅仅是金和宋,凡是他们骑兵能够到达的地方,都是他的目标。
他们远比金国更强大。你们心里也许不相信,以为朕是在危言耸听。朕告诉你们,因为他们是游牧民族,他没有办法像我们一样生产生活,所以他们只能依靠抢夺来满足他们生活的需要。
而我们,有富饶之地,有足够的财富、女人,且人人乐于享受安逸的生活,军力驰惫,所有这些都满足了被抢夺的条件,你们觉得他们会不会入侵我们?
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善于骑射。有了足够的战马,又有强悍的士兵,邻国富有又军弱,你们觉得他们会跟我们和平相处吗?如果看看历史,就知道朕是不是在信口雌黄。
一个偌大的辽国,才多久,被完颜阿骨打说灭就给灭了?而金国,如果跟蒙古人相比,还差了不少。那你们大家说说,我们大宋该怎么办?
大家再回头看看在我们的周围,西夏、吐藩、大理,不论威胁大小,一旦有强敌出现,他们会怎么选择,我们在座的谁敢保证?到时我们四面皆敌,又怎么可能和平发展、民众安居乐业?
从短期来看,战争会消耗双方的国力,给民众带来负担。但从长远看,争取到更长久的和平发展时期,对增强国力、民众福祉都是一件利在千秋之事。
如果我们只看中眼前的和平而不顾强敌环伺,亡国是很快的事。
现在单说金国,只要我们不将他彻底消灭,他们永远都不会放弃对我大宋的觊觎。
对于我们和金国,都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所以这是一个死扣,只有将其中一个彻底消灭,和平才会真正到来。
老将军,你想想,是不是朕说的这个道理?”
众人听完赵剑的话,都沉默了。
宗泽想了想,长叹一声道:“陛下所言极是。我们现在和金国只能是你死我活、直到彻底打死一个才能停手了。老臣不害怕打仗,只是苦了这天下百姓啊。看着这些小伙子,一个个死在战场,真是令人痛心啊。”
王再兴说道:“如果我们的军队有足够好的战马,死的士兵就会少很多。”
李贵说道:“其实我们也有好马。鄜延、秦凤、环庆、泾原、熙河这西北五路历来是我大宋市马之地,大部都在甘肃境内。且那里民风飚悍、勇猛善战,素有天下精兵健马皆在西北之说。
如果我们将此地的人马重点招募训练,对我大宋将是非常有用的。”
赵剑赞许地看了看李贵,点点头,问道:“如果朕派你去负责西北五路,招募兵员、建立马场,给我大军提供兵马,你能完成好吗?”
李贵听闻,立即躬身答道:“陛下但有差遣,未将誓当竭力完成。”
赵剑看了看宗泽,宗泽微微点头。于是赵剑说道:“好。朕命你带人去西北五路,专司战马场组建和兵员招募工作,直接对宗泽将军负责,其他人不得干涉。朕会让吴玠全力配合你。兵员满额一个师,朕就给你记一功。
孙师长到时选派军事干部,专门负责训练西北的新兵。朕要的是铁军。”
几人起身领旨。
接着赵剑对宗泽说道:“这次河北收复之战,就由王善、杨进、岳飞、宗颖带兵进攻河北,扫荡金兵。老将军,你觉得如何?”
宗泽想了想,回禀道:“陛下,臣以为王策虽是刚刚被老臣收降,但是他对于北岸的金兵军力布置更了解,臣以为此人可用,请陛下定夺?”
“好,用人不凝嘛。这样,命李孝忠也去。”赵剑说道。
“陛下,李孝忠是那个弹劾李丞相之人吗?丞相那里?”
“就是他。这个人朕听闻过,是个可造之才。靖康之难后,毁家纾难、募兵勤王。是个忠义之士,对李丞相也是无心之言,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李丞相不会计较的。
此次收复河北,由王善挂帅,其余人辅佐。根据金兵的具体兵力、地理位置、守备情况等制定战术,消灭金军,收复失地。所有军情,直接通报宗泽丞相,受命于他。王善、杨进二位将军,你们有信心吗?”
王善和杨进立即躬身领命,誓言不负圣命,定当驱逐金军,收复河北。
赵剑重申道:“对金兵,不是驱逐,是消灭。一个不留。朕说过,胆敢带着兵器踏入我宋土的,一律杀无赦。”
众人听得心下骇然不已,齐声领命。
赵剑又对宗泽说道:“老将军,你还是坐镇东京调度指挥。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大宋可离不开你啊。”
宗泽领命。也真切感受到皇上对他的尊重和关心,心里也是充满了欣慰和感激。
接着赵剑命天威军随他回南京休整,另换两师人马进军京东西路,直插大名府,配合韩世忠合围东路金军,一举将其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