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州牧府与其说是州牧府,倒不如说是皇宫!
其分南北,有城墙,内含宫殿、园林、马厩、兵营、校场。
公厅内饰富丽堂皇,厅内石柱皆雕龙纹凤,规制都可与当年雒阳皇宫的章德殿相比。
袁绍坐于堂上,下面是数十名文武臣属,臣属们手持玉笏,袁绍议事就和天子上朝一般。
僭越之举,天下诸侯皆有之。
如故荆州牧刘表曾自筑天坛,妄图学皇帝祭天,此事还被韩嵩当面指责过。
扬州牧刘繇在宛陵的公府虽不及袁绍这般夸张,但也是多有违制。
益州牧刘璋、兖州牧曹操等亦不例外。
除了在建筑上违制外,诸侯们最大的僭越当属互相攻伐,私授官员。
邺侯袁绍在这几点上都是“名列前茅”的。
攻下青徐二州后,其子袁谭终于坐实了青州刺史的位置,袁绍又命亲信审配出任徐州刺史。
此皆没有表奏天子,全是袁绍伪授!
袁绍在“朝会”上又是一通任免,为新占领的郡县都安排上郡守、县令。
河北士族在此事上成为最大的赢家,大量的河北士人被袁绍派往青州、徐州,接管地方。
当初鼓动袁绍进攻青徐的郭图、许攸等豫州派、南阳派人士亦分了一杯羹。
别驾田丰亦被袁绍释放,但别驾的位置被转交给了沮授,田丰被挂了个从事祭酒的虚职。
在战场上浴血拼杀的将士也都受了封赏,可谓皆大欢喜。
之后袁绍让逢纪将此次出战的损失报了上来,袁绍看完奏表,不禁皱起眉头。
袁绍说道:“看来吾要想夺回并州,必须要多等一段时间了啊!”
逢纪在下面回复:
“禀邺侯,出征青徐,各军多有损伤。夹谷、良成之败,前后损兵两万余,攻伐下邳,战死者以千计。粮草军资耗费颇多,邺城粮仓三去其二,还望邺侯能歇战养民,三思而行!”
袁绍放下奏表,不想看这些丧气的东西。
出征之前,他带了战兵近十万,眼下除去战死的和留守青徐的,还有近两万兵马在返回河北的途中。
“郭公则,大军还有几日能赶回邺城?”
郭图出列道:“禀邺侯,高览将军领兵已至平原!”
袁绍咋舌:“啧,派人去催催他,一想到曹阿瞒的兵马还在魏郡乱跑,吾心焦躁如麻!”
郭图低头:“诺——”
这时主簿耿包又出来说:“禀邺侯,各县来报,钟繇部将马腾、韩遂等依旧在魏郡周围肆虐,还望邺侯能排兵马退之,否则河北人心浮动,恐有大患!”
袁绍点点头,挥手道:“传令蹋顿、张合,让他们把骑军散出去!吾不想再听到县邑被袭的事情!”
“诺!”
……
当袁绍在邺城处理堆积的政务时,司隶校尉钟繇正在让马腾、韩遂等将迁徙魏郡、赵国一带的人口!
数日之内,已有近千户两郡百姓被强行掳至风月关,这些强掳来的百姓,会和之前朝廷抓获的上万民夫与俘虏一起,由新任上党太守马超负责押往上党郡。
并州与河北之间虽有巍峨险峻的太行山阻隔,但和帝、章帝以来,汉室逐渐衰落,匈奴、乌桓、鲜卑南下作乱,并州的汉家户口逐渐凋零。
要想抵挡袁绍在将来的进攻,单凭上党、太原二郡目前的民力是不够的,钟繇正抓紧一切机会增强朝廷在并州的实力。
不仅是迁户,钟繇还联系上了盘踞在太行山间的黑山军,希望他们能够归附朝廷。
招安黑山军的事情正在进展中,丞相曹操开出了优厚的待遇,愿意表黑山军首领张燕为太原太守。
鉴于黑山军和袁绍的仇怨,钟繇认为招安黑山军的成功几率挺大。
钟繇埋首案牍,将一件件军务处理掉,汉节被他横置于大腿上,如苏武牧羊一般节不离身。
这时,帐外走进一个熟人,河内太守曹仁!
“钟公,丞相来信,说他已至朝歌!让我们领兵去朝歌与丞相汇合。”
钟繇抬头,接过曹仁手中帛书,细看一遍,确实是曹操来信。
曹操在信中说,袁绍的主力军估计马上就要返回邺城,他要求钟繇不要继续在魏郡停留,趁着袁军未至赶快退往朝歌。
钟繇深知曹操要兵如神,既然曹操说袁军主力快到了,那么事实多半如此。
于是钟繇下令,让马腾、马超退回上党郡,派兵扼守风月关、壶关等关隘。自己则带着韩遂和曹仁部退往朝歌,去与曹操汇合。
两日后,钟繇的兵马渡过淇水,在朝歌见到了丞相曹操!
曹操在辕门前迎接钟繇等人。
曹操今日身着赤色华服,头戴黑色鎏金五梁冠,威严日盛的同时,身形亦越发圆润。
钟繇手执汉节来到曹操面前,双手捧着汉节,躬身将汉节返还给曹操。
“丞相!”
曹操将汉节拿过来,拄着汉节受了钟繇的礼拜:“元常辛苦了!”
钟繇谦卑地回复:“能为丞相分忧,为朝廷做事,是钟繇的幸运啊!”
曹操很满意钟繇的态度,如果朝中百官、地方士族都能像钟繇这样识时务的话,他曹操不知要安多少心。
别看曹操年纪还不到五旬,他的两鬓早就因为操劳而变得斑白。三年前,那里还是一片乌黑油亮……
钟繇退下后,镇西将军韩遂带着部将阎行上来拜见。
再次见到曹操,韩遂根本不敢有任何造次。
在之前与曹操的数次会面后,韩遂深知曹操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自己绝对不能在曹操面前露出马脚,否则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韩遂带着阎行纳头便拜:“丞相!”
曹操呵呵一笑,将韩遂扶起:“文约为国征战,劳苦功高,快快请起!”
韩遂忙道不敢。
曹操领众人入营,进帐落座后,曹操没有急着和众将士商议对付袁军的对策,而是聊起了长安的事情。
“吾出长安,行至渑池,人言池中有黄龙游动,吾靠近观之,却没见到什么黄龙,只有水蛇二三条,你们说说,这其中有何深意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曹操所言何意。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无人应答,曹操却自顾自笑了起来!
“吾迎天子,天子初以本相为大将军,本相屡次推辞,天子执意相授,本相终受之。
“天子遣使入河北,以名爵官位安抚袁绍,然绍耻居吾下,竟不受天子赏赐,又陈兵河水威胁朝廷。
“吾为国事计,将大将军之位让于绍。绍喜,撤兵班师,朝廷安也。此事后,吾知袁绍必败矣!”
河内太守曹仁问道:“从兄为何料定袁绍必败?”
曹操笑曰:“本初贪慕虚名,为大将军之位兴师动众,臣属见此,奸佞必以花言妙语投其所好,贤臣必为自保而疏远。待之日久,安能与吾为敌?
“吾尝言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袁绍虽有兵马数十万,吾亦可轻易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