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陆呈下去后,刘繇又看向吕岱:“定公,计将安出?”
吕岱笑道:“明公可曾忘了周丹阳?”
刘繇摇头:“自然没忘,当初听从吾儿之见,让周泰明在巢湖旁筑营。距今已有半年,期间粮草恭迎未决。只是现今真要动用这支奇兵吗?”
吕岱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刘基:“明公,既然周泰明是少主调去巢湖的,现在何不让少主再做决定?”
刘繇抚须大笑:“哈哈,好你个吕定公啊!”
然后他看向刘基:“吾儿,既然定公让你拿主意,你且说予为父听听。”
刘基起身:“阿爷,事到如今,是到了动用这支奇兵的时候了!”
刘繇有意考校刘基:“为何?”
刘基站在舆图前,指着巢湖说:“巢湖勾连施水,西可至庐江,北可至寿春,东可通阜陵,南可入江水,乃江北之要害。这是孩儿为何建议您派精兵占据此处的原由!“
“袁术无谋,不识此处险要,所以他必败于我军!”
然后刘基指向历阳:“现在袁术围困历阳,其兵势大,并且士气正盛,即使我军奇袭也未必能战胜他。”
“况且桥蕤之前在大横山筑营,现在又占据阜陵,必然留有守军。我们如果让周府君东出绕过石峡山攻击袁术后背,必然被大横山和阜陵的敌军察觉,难以成功。”
最后,刘基又指向舒县:“巢湖大营距离舒县不过200里,期间大段路程都可走桃溪水路,不出一日即可到达!”
“并且我军不只可以支援舒县,还可从巢湖直接抵达夹石,掐断孙策的粮道!夹石是南下舒县的必经之路,敌军粮草必走此处过!”
刘繇听自己的麒麟儿挥斥方遒,不禁颜色大悦:“好!好!刘基,你觉得我应该让周泰明直接支援舒县,还是去夹石掐断孙策粮道?”
刘基想了想,孙策有“小霸王”之名……
项羽号称“西楚霸王”,项羽最出名的事迹就是破釜沉舟。
那自己掐断孙策的粮道,会不会让他触发联动buff?
孙策要是因为断粮激励士卒死战,陆康就危险了!
刘基于是说:“舒县危在旦夕,还是直接支援舒县吧!”
刘繇看向吕岱:“定公,可还有要补充的?”
吕岱提醒他:“还有一事,周府君的巢湖大营没有战船,主公可调朱将军的水军前去。”
刘繇点头:“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把信使叫来吧!”
不多时,陆呈进入大堂。
刘繇对他说:“贤侄,我已决定出兵协助陆季宁。”
陆呈激动地躬身行大礼:“陆呈代家祖谢过刘公!”
于是刘繇下达命令,朱桓就在现场。
刘繇笑着对朱桓道:“朱桓,现命你持我亲笔手令,率当利口水军战船前往巢湖大营,协助周泰明支援舒县一事!”
朱桓出列躬身:“末将领命!”
陆呈再次行大礼:“陆呈拜谢明公!我江东陆氏感激涕零,明公若有差遣,我陆氏义不容辞!”
陆呈此行显然是得了陆康的口信,只要刘繇愿意出兵援助,他们陆氏就会全盘倒向刘繇。
刘繇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抚掌大笑:“哈哈哈,贤侄快请起!陆季宁敢逆拒袁术,陆氏子弟不畏孙策蛮勇,都证明陆氏是我大汉忠良。吾岂会负尔等!”
“贤侄就别急着回去了,前线危险,暂且留在石城吧!”
陆呈拱手:“呈谨遵明公之令。”然后退到一边。
……
三月十五日,舒县城头,年过古稀的庐江太守,陆康陆季宁,头戴将军兜鍪,身披铁甲,手持短剑立于城头。
城下尸横遍野,这场持续了大半年的攻城战直到现在,双方都已经杀得红了眼,收尸这种事根本就没人管。
不论是舒县城内,还是城外的孙策军大营,都已经流行起瘟疫。
然而瘟疫虽然能杀死人,却不能制止双方的战争。
近日来孙策昼夜不停的猛攻让舒县城摇摇欲坠。
但城内的庐江太守陆康十足地展现了一个七十老翁的韧劲!
陆康早就多次说过要与舒县共存亡,亲临前线还多处负伤。
另外陆康在任庐江太守多年,在地方很得民心,而袁术又是出了名的残暴荒淫。
所以舒县城内的百姓和豪族都全力支持陆康守城。
士绅大族、平头百姓,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团结一心,愣是把孙坚之子孙策挡在城外长达半年之久!
但代价是舒县城内死伤惨重,光陆氏宗族子弟就死了一百多人,家奴仆从更是数不胜数。
其余豪族和百姓也很凄惨,原本人口众多的舒县经此一劫,十室去了快有五室吧!
舒县城外的孙策也同样不好受,他虽然号称有一万大军。但袁术最初派给他的都是老弱之兵,现在基本没剩多少了。
死伤有四千多,剩下还有两千多当了逃兵。不过自己父亲的一千多旧部基本没有太大损失。这些人是他的基本盘,不到最后关头不会动用。
但他也在心里埋怨袁术,让他攻城,却只给老弱之兵,真正可战之兵就只有自己父亲的旧部千余人。因此他攻打舒县才如此艰难。
袁术如此嫉贤妒能,用他却又提防他,和当初对待自己亡父孙坚的态度一模一样。
年初袁术又给他增兵五千,而且又全都是不知道从哪拉来的黔首百姓,个个面有菜色,如何能战?
但有生力军加入,对敌军的士气打击也很大!
近几日昼夜不停的攻打令舒县守军疲于应付,估计再有不久就可以破城而入了吧。
孙策在阵前眺望城头,果然又看到那个陆氏老头!
他对左右道:“陆康这老头的倔脾气,世间怕是无出其右了吧!”
孙策身边程普、韩当、孙静等孙坚旧部俱会心一笑。
自己这位少主天性爽朗,颇有故主之风。这也是他们甘愿跟随前后的原因。
“继续攻城吧!陆康守不住的,这座舒县城虽然浪费了我太多时间,但是现在拿下它也不迟。”
“只要拿下它,整个庐江都无法阻挡我孙策!届时再按照子纲先生的谋划攻取豫章,借袁术和刘繇大战的机会做黄雀,则江东尽为我孙氏所有!”
孙策兴奋地对左右述说心中理想后,下达继续进攻的命令。
程普、韩当各自下去整顿部曲,今日攻城,三曲孙家精锐会尽出,争取一战夺下城池!
城头上的陆康见敌军阵中举着孙氏大旗的部曲走出,他抬头往天,心想:今日就是老夫为国捐躯之日了吗?
自从刘繇迟迟没有发病支援陆康起,他就再不渴求刘繇的援军,派出信使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作为一名儒者,陆康不会把性命寄托于他人之手。舒县能守到现在,完全靠的是他陆康自身的本领!
“只希望朝廷能给我赐个谥号,那我就死而无憾了!”
袁术军阵前,孙策一声令下:
“攻城————!”
程普、韩当等将立刻领兵前进。四千名士兵从舒县的西北东三面发起进攻!
程普领两千人攻北门,韩当领一千人攻西门,孙静领一千人攻东门。
城头上的守军掩藏不住面上的疲惫,许多人都双眼血红、面目消瘦。但他们还是在军校的提醒下振作精神!
“轰——!”
云梯车砸在城墙上,袁术军又一次冲上城头!
“杀啊——!”
程普领着故主旧部率先冲上城墙,守军举着刀棒短剑围了上来,程普连续舞动战剑意图将他们逼退,但是守军已经杀红了眼,他们奋不顾身地冲上来,即使刀兵加身也不后退!
面对此情,程普并不慌张,他冷静地躲过一柄朝面门刺来的短剑,然后用身体硬抗其余的攻击。
“铿锵!”
守军们因久战而磨损的刀棒短剑,打在程普的铁甲上不能穿透盔甲,而程普一剑便砍伤三人!
程普身后的孙家精锐也跟着跳上城头,和舒县的官兵和百姓决死。
虽然舒县守军的兵甲不如孙策手下的士兵,但他们却有舍生忘死的斗志。因为舒县里的所有人已经和外面的袁军结下了血海深仇,半年的攻城战里,所有舒县人都有丈夫、儿子、或父亲死于袁军之手。
舍身忘死的意志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装备的劣势,很多守军见手里的刀棒奈何不得敌军,索性直接扑向敌兵,把身体当做武器,带着敌兵摔下城墙,或是用牙齿咬住敌兵面门!
汉朝人崇尚复仇的思想是根植在血脉里的,自己死不要紧,但要为死难的亲朋好友复仇!
孙策在阵前静静观察,他觉得城破就在今日。程普已经稳住城头的阵地,随着己方士兵不断爬上城墙,城内守军注定败北。
没错,守军已经是强弩之末。
就连城中的小儿都自发走上城墙御敌。
即使他们意志坚韧,但失败依旧在逐步逼近。
陆康用斩马剑劈死一个袁军,然后停下来喘气。年过七十的他要舞动1丈长的斩马剑实在颇费力气,还好刚刚那个死掉的士卒手里拿着短剑。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换了几把兵刃,短剑、环首刀、长棍、钩镶……全都使过数遍了。
陆氏亲兵见陆康力竭,立刻护着他下城墙,到安全处歇息。
陆康被亲兵们架着,无言地看向苍天,即使倔强高傲如他,此刻也不得不直视耀眼的白日在内心呼喊:刘正礼,你的援军呢!
仿佛是听到了陆康的呼唤,突然从城外传来响亮的号角声!
“嘟呜——————!!!”
“丹阳猛士,随我杀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