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开始了?!
陈应到底不是蠢人,联想起方才的事情,立刻明白了夫人这句话的意思。
只是,他一颗心还是无法完全松下来,眉头紧皱道:“夫人,你是想借助这次大相国寺之行,做出你出意外的假象?
可是, 正如夫人所说,韩圻年可是个心思缜密得可怕的小人!连属下都觉得夫人在如今不该出城前往大相国寺,更别提韩圻年了。
夫人就不怕,韩圻年看出夫人这一番是故意的?”
时颜微微一挑眉,“嗯……这确实是个问题。
那如果,我去大相国寺的原因,并不仅仅是为了陪卫夫人和散心呢?”
陈应一愣,不禁一脸不解地看着时颜。
时颜轻轻一笑, 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在陈应面前扬了扬,道:“这封信,是前两天,留侯府的人送来卫家的。
我那好阿爹,似乎很想找我叙叙旧呢。
然而,谁都知道,留侯府可是韩圻年的人,虽然自从我公然和留侯府决裂后,韩圻年就似乎不怎么待见留侯府,但就冲着留侯府以前和韩圻年的关系,你说,若我这时候回应了留侯府这封信,太皇太后和卫家的人会怎么想?”
陈应猛地微微睁大眼眸。
他们如今虽说是在和太皇太后以及卫家合作,但这样的合作,只是因为,他们如今有着同一个敌人。
但若是,夫人这时候和明面上是韩圻年一派的留侯府走得近, 难保太皇太后和卫家不会生出什么疑心,影响这次合作!
他不禁咬了咬牙,道:“留侯府是故意公然把信送来卫家的!定然是韩圻年这个小人在背后唆使他们,想让我们和太皇太后以及卫家生出缝隙!”
“对,”时颜突然,嗓音微淡道:“而且,我那好阿爹好像生怕我不回他的信,连说要告诉我我阿娘的下落这样的话,也说出来了。”
苏妙音先前虽然受留侯和如今的留侯夫人欺骗,认为自己的母亲是个水性杨花、道德败坏的女人,但有哪一个孩子会真的不想念自己的母亲?
何况苏妙音失去母亲的时候,只有八岁,正是最需要母爱的时候。
而苏妙音对自己的母亲,确实一直抱着又爱又恨的心情,她明面上万分嫌弃这个母亲,连提起她都觉得恶心,但私下里,却把母亲留给她的每一样东西都珍藏着。
只怕身为她父亲的留侯, 对女儿这个心态一清二楚。
所以,这回为了引诱她上钩, 才会故意在信里说, 当初她母亲那件事其实有误会,她母亲并不像她想的那样。
他说,当初骗了她,他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如今她彻底不认他这个阿爹了,他才发觉,以前对她是多么疏忽。
他说,他想弥补她,他会告诉她当年她母亲那件事的真相,若她想见她母亲,他也会告诉她,她母亲如今在哪里。
实在是一封感人肺腑让人忍不住潸然泪下的信啊。
若看到这样信的是苏妙音本人,不,只要是任何一个为人子女的,都不可能不动容。
然而,可惜,如今的她,是时颜。
但不管是留侯府还是韩圻年,都不知道这件事,还以为她还是留侯府那个苏妙音呢。
陈应把前后两件事连起来一想,立刻明白了,“夫人是想,借这次去大相国寺的机会,把留侯约出来?!”
这样确实就逻辑通顺了。
夫人如今的身份,自然是不能与留侯府的人见面的。
如果夫人真的想和他们见面,自然是要约在一个偏僻幽静、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大相国寺,确实是一个十分合适的地点!
虽然明白了夫人的想法,陈应却忍不住担忧,静默片刻,道:“夫人,你应该清楚,留侯这封信并没有多少真心,很可能只是韩圻年那小人给夫人设的局罢?”
时颜好笑地看着陈应拧得紧紧的眉头,道:“连你都担心我会上当,这件事已是足够骗过韩圻年了。
放心罢,如今的留侯府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待会我写一封信,还要麻烦你安排人,送到留侯府。”
时颜说着,挑了挑眉,故意压低声音道:“注意,要偷偷地送,不能给任何人知道。”
陈应:“……”
完蛋了,夫人如今这模样,他是真的有点分不清,夫人是不是真的想见留侯了。
处理好了所有事情后,时颜早早地上床了,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吃完早膳后,便往卫家的大门处走。
到了门口时,卫夫人已是等在那里,见到时颜,立刻笑容温和地道:“夫人来了。”
时颜走上前,点了点头,道:“不好意思,卫夫人可是等久了?”
卫夫人温柔地摇了摇头,突然看了站在她身旁的卫五娘一眼,道:“我和五娘也才出来没多久,五娘前几天一直说,她那时候在院子里一时冲动,对夫人说了些不敬的话,她一直很后悔。
这回去大相国寺,其实是这孩子先提议让夫人一起来的,她一直说,想当面和夫人说声对不起。”
说着,还不动声色地推了推卫思莹的背。
卫思莹抿了抿唇,走前一步,似乎有些别扭地道:“夫人,前几天是我不对,希望夫人不要介意。”
时颜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淡淡一笑道:“不过是些小事,我早就忘了,卫五娘不必过于介怀。”
卫夫人十分清楚自己这个女儿的性子,虽然她主动提出让都督夫人一起去大相国寺,但她从小到大就没主动认过错,骨子里其实骄傲得很。
她担心再说下去,自己这个女儿一时冲动,又会说出什么话破坏这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连忙笑着道:“这样便好,夫人可是我们卫家的贵客,我一直很担心夫人会在我们卫家受到什么委屈。
这回去大相国寺,阿郎还特意让大郎和六郎陪我们一同去,保护我们呢,以前我去大相国寺祈福的时候,阿郎可没有那么大动干戈。”
这言外之意就是,鲁国公是因为时颜,才特意让卫大郎和卫六郎与他们一同去大相国寺。
不得不说,卫夫人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完美的当家主母,卫思莹与她这个母亲倒是一点都不像。
时颜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卫津和卫律,微微一笑道:“麻烦两位了。”
卫律眉头微蹙,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时颜,却终是没有说什么。
很快,他们便出发了。
他们这一行人也算是浩浩荡荡,她和卫夫人母女坐在一辆马车里,跟着他们的侍婢坐在另一辆马车里,卫津和卫律两兄弟带着三十几个侍卫,跟在他们两侧。
一路上,几乎都是卫夫人在与她说话,卫思莹一直安静地坐在她身旁,眼帘微垂,双手悄然地紧握成拳,脸上的神情似乎带着几分不安和焦躁。
时颜暗暗地扫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卫夫人则以为自己这个女儿心里还在闹别扭,虽然有些无奈,但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不便挑明的。
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大相国寺终于到了。
卫夫人是大相国寺的常客,寺里的僧侣都与她很熟,一见到卫夫人一行人,便笑着迎上来,领着他们到寺里祈福。
但这所有人里,真正要祈福的人只有卫夫人一个。
时颜、卫思莹和卫津兄弟跟在卫夫人身后,突然,卫思莹皱了皱眉,脸上露出几分难耐的神色,突然凑到时颜耳边,低声道:“夫人,我有点想上茅厕,你……你可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