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颜沉默片刻,才道:“你帮助了沈一时的妻儿,我猜,方之明尚在人世的家人,你也曾经施以援手罢。”
在知道了沈一时和方之明遭遇的事情后,她便一直想派人去寻找他们尚在人世的家人,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
起初,
她身边没有可用的人,没有能力做这件事,后来,她有了可用的人了,又遇上西南道叛乱,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了下来。
却没想到,
这些事,恒景早就帮她做了,在她还没回到这世间之前!
恒景又点了点头,
看着怀里的女子,“方之明的家人都被流放边疆,我已是拜托了我在他们流放地的人,平日里多多关照他们。
虽然边疆苦寒,但方家的人都跟方之明一般,有骨气有韧性,因此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一家人过得倒是还算和美。”
他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思,不知道她可是在责怪他没有早些把这些事告诉她。
只是,他不是不想告诉她,而是真的忘了。
他一直把阿颜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情,照料方之明和沈一时的家人,自然也是他该做的事情。
当初没法及时救下方之明和沈一时,已是让他万分内疚。
他做过的事情太多,因此,真要他说,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见时颜脸色晦暗不明,
半天没有说话,恒景眉头微蹙,更紧地抱住她,低声道:“阿颜……”
他刚想不管阿颜是不是责怪他,都先道个歉。
毕竟,他明知道阿颜记挂先前追随她的那些人,却一直没有与她说这些事,确实是他疏忽。
只是,不待他出口,女子便突然又一次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用比他更重的力气紧紧抱住了他,嗓音带了点潮润地道:“恒景,谢谢……”
谢谢你,替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谢谢你,让我不用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每想起方之明和沈一时,都只有无尽的遗憾和愧疚。
虽然她已是知道了,恒景其实从没有恨过她,与她一样,
都把对方当作自己心里一个很重要的人。
但她还是没想到,
恒景为她做了那么多。
恒景微微一愣。
下一息,就听女子低低地、沙哑道:“恒景,你怎么这么好?”
恒景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低低笑了,形状完美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上,道:“阿颜,你怎么这就满足了?
那以后该怎么办?”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根本没想什么,只觉得她的事情,就是他的事,不管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却没想到,这么一些小事,竟就如此触动自己怀里的女子。
时颜没有说什么,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今晚突然升起来的感伤和仇恨,都在这个温暖厚实的怀抱中又一次沉寂了下去,仿佛她心里一头张牙舞爪的巨龙慢慢地又俯趴到了地上。
清亮的月色下,两人紧紧相拥,仿佛互相在汲取对方的温暖一般,连夜色都似乎比往常更温柔了。
原先跟着他们的侍从虽然退下了,但没有走远,此时都躲在一边悄悄打量两个主子所处的方向,都被这温柔美好的一幕吸引住了,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
终于,一个侍婢忍不住低低嘟囔了一句:“谁说都督和夫人不是真夫妻的?若都督和夫人还不是真夫妻,这天底下就没有真夫妻了!”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表明,他们分明也是一样的想法。
他们对这两个新主子还没有十分了解,先前多少也被那个传言带偏过。
更因为他们都是这府里的人,他们心里明镜似的,别的不管,至少都督和夫人分床睡这件事是真的。
但此时看到这一幕,他们自己已是在心里为都督和夫人分床睡找了一百个理由。
反正,绝不可能是因为都督和夫人感情不好!
再看方才夫人那撒娇的劲,哪里像外头传的玩弄都督感情的祸国妖妃了!
咳咳,祸国妖妃可能是,但玩弄感情,看着就不像啊!
喜儿自然察觉到了其他侍从的想法,心里兴奋不已。
虽然她不知道夫人今天怎么突然这般依恋都督,但夫人先前可从没有这般情难自已地接近过都督,都是都督主动接近夫人的!
身为夫人身边【唯一】的贴身侍婢,她哪里看不出夫人对都督感情的变化。
这可是让两个主子同床而眠修成正果的好机会啊!
如今外头的传言越传越恶劣,也是时候破一破那个传言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喜儿和夫人他们回到房里后,脑子一直转得飞快。
因为夫人沐浴时间长,通常都是夫人先去沐浴的。
这晚,夫人照常先沐浴完回到了房间,喜儿见都督往一旁的沐浴间走去后,笑盈盈地到厅里倒了杯热茶,就要给时颜送过去。
然而,在快要走进内室的时候,她突然脚下一绊,“哎呀“一声,手里的茶杯飞起,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一旁的长榻上,杯子里的茶水顿时把长榻上的被褥浸湿了。
正在内室擦头发的时颜听到动静,立刻站起来到外头查看,当看到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惶恐不安的小丫头时,整个人诡异地静默了。
喜儿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哭丧着一张脸道:“夫人,都怪奴婢笨手笨脚,把都督今晚睡觉的床榻都打湿了。
夫人可要奴婢去拿一床新的被褥过来?”
说着,又仿佛不经意地道:“可是,这些天秋意渐盛,白天的日头也没有先前好了,被子一直没机会拿出去晒,只怕便是拿了新的来,被褥上也会有一股子味,就怕都督用着不舒坦!”
时颜:“……”
不禁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演戏演得无比走心的小丫头。
行啊,她怎么不知道,这丫头还有平地摔这个技能?
而且,她摔便摔了,手上的杯子竟还能这么“恰好”地扔向了她左手边距离她还有五六步远的长榻!
她觉得得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把管理内宅这样的事情交给这丫头了,若是在正经的宅斗文里,她这演技只怕活不过一章。
喜儿被自己的夫人看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严重怀疑,夫人已是知道了她的心思!
只是,都已是到这地步了,也不能退缩,喜儿心一横,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夫人,可要给都督拿新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