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颜这下子,更讶异了。
想起今天苏希雨说的那个传言,她不禁有种十分强烈的预感——恒景和薛寻他们这些异常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传言!
可是……咳,虽然她自己觉得没什么,但那个传言到底暴露了她和恒景的私生活。
这件事明显是冲着她来的,确实要引起重视, 但若他们问起她和恒景的传言是不是真的,要怎么回答也是个问题。
去往厅堂的路上,时颜不易察觉地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便见他脸色紧绷,薄唇紧抿,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一直没有转头看她一眼。
时颜不禁先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放到了一边去, 看恒景这模样,他们这回谈话的原因, 绝对不仅仅是因为那个传言。
应该是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很快,他们便到了厅堂处,林也、薛寻、周仰、钱甚多和恒景几个心腹将领已是在里面坐着了,见到他们,立刻站起来朝他们行了个礼。
“属下见过都督与夫人!“
恒景和时颜在主座坐下,恒景分明没有与他们寒碜的心思,沉着一张脸看了他们一眼,道:“都坐下罢,咱们几个人说话,不用这么多礼。”
确实,今天在这里的,都是她和恒景身边最信任的几个人。
换一句话说,这一场谈话,是一场只能让“自己人”参与的谈话。
时颜心里心思更多了一些,看了看恒景,就见他突然看向周仰,嗓音微沉道:“周仰, 把情况跟大家说一下。”
“是!”
坐在恒景下首第一个位置的周仰立刻站了起来, 脸上的神情分明凝重至极,道:“这两天,都督派去西南道各州驻守的将领,几乎都传来了话,甚至有四个州的将军亲自来到了颍州……”
时颜微愣,更切实地感觉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按理来说,会让驻守一个州的将军放下所有事情亲自跑回来与自己的主帅禀报的,只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西南道共有十个州,恒景分别派了手下的十个将领去驻守这些州,这其中,有四个州的将领亲自来了颍州,已是是几乎一半的人了!
更别提,恒景本人就在颍州,颍州防守事务的人便是周仰,与恒景联系最为密切,跟其余九个将领的立场是不一样的。
周仰继续道:“几个州的将军,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据说,各州都有关于都督和夫人的传言在流传,且这些传言都是先在百姓间秘密流传的,到他们察觉的时候,已是太晚了!
何况,那些传言,分明对都督麾下的军士也产生了影响,他们纷纷询问都督,是否……真的让夫人参与了西南道的管理,那个土地条例,是否真的是夫人提出来的!”
时颜心头微紧,不禁悄无声息地握紧了拳头。
“他们说,这个传言在各州流传开后,引起了很多本来就对那个土地条例不满的人的不满,这些人中,不乏在西南道有着重大影响力的各大家族!
但这都不是属下最在意的……”
周仰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道:“虽然那些将军没有明说,但属下能感觉到,那些将军也对那个传言很不满,甚至……把这些不满迁怒到了夫人身上,字里行间,对夫人颇有微词!
有些州的将领甚至已是在消极实行夫人的土地条例,在给百姓分配土地时,并没有一同给符合条件的女子分发土地,在她们问起时,只含糊其辞地说要先问过上头的人。
这件事让那些原本支持簇拥我们这个土地条例的人也心生了不满!据说已是有百姓因此离开了西南道,若是他们在外头散布关于我们西南道不好的言辞,只会影响夫人和都督的声誉!
这个传言明前来看,对西南道的百姓和都督麾下的官兵影响很大,属下唯恐这样下去,会酿造出新的祸端!”
时颜终于忍不住,冷冷地一扯嘴角。
背后那人为了对付她,这个局设得还挺精妙。
周仰说完后,厅堂里静了几息,最终,是性子跳脱的钱甚多忍不住嚷嚷道:“那些将军也太不懂事了!就算咱们夫人真的参与了西南道的管理又怎么了?咱们夫人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女子!
何况,那个土地条例虽然有人反对,但我瞧着支持它的人也不少,特别是那些女子,属下好几回见到她们领到了自己的土地后,都忍不住激动得哭了。
大多数男人都是明事理的,也疼自己家的女人,见自己家女人开心,自己家也能多几块地,又哪里有不开心的!
也就是那些自以为是不把家里女人当一回事的男人,或是一些穷讲究的人对这个条例有意见罢!
属下倒觉得,夫人提出这个条例很好,大大的好!”
钱甚多是九个被派出去的将领中的一个,他驻守的是衮州。
他这回回来,也是向自家都督禀报这件事的,但他先前一直跟着时颜,心底里早就认可了时颜,自然不会像其他将领一样,对时颜有那么大的意见。
林也和薛寻见陛下被那么多人认可,心里自然很欣慰,只是,他们无法像钱甚多那般乐观。
林也暗叹一口气,道:“其实自古以来,任何一种改革,都会有同意和反对两种声音,不可能有改革是能迎合所有人喜好的。
只是,这回最大的问题是,这个传言的传播,让反对的声音甚嚣尘上,甚至,影响到了很多原来支持这个条例的人。
毕竟,在大兴,很多人对女子都有着偏见,他们不知道这个条例是夫人想出来的便算了,一旦知道了,只会带上对女子的偏见去看这个条例。
原本好的东西,也变得不好了。”
薛寻也接话道:“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连恒都督麾下的人,都对夫人产生了不满……”
如今他们人手不足,能充当文官的人五个手指数得清,否则,他和林也就不用一个人管好几个州的事务,忙得像个陀螺一样。
但他和林也就算同时管着好几个州,也是没能力亲自去监督每个州的事务的,监督各州事务运行这个权力,就落到了在各州驻守的将领中。
若他们不愿意配合,甚至消极应对,便是再好的条例,也实行不起来!
薛寻想到这里,这些天心里压着的不满和火气无法抑制地便爆发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