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宋江不是与武松谈心,便是与戴宗,穆弘等人吃酒,日子过的自在。
忽一日,不见武松等人一个来找,宋江不免有些沉闷。次日吃罢早膳,辰牌前后,宋江揣了些银子,锁上房门,与营中之人知会一声,便信步出了牢城营。
牢城营中众人都得了他的好处,又知他素来与戴宗交好,谁肯做恶人来阻他?
宋江进得城来,知道戴宗,武松等人不来寻自己,必有事务。这些日子又不曾见过薛永,便径直去了薛永的住处。
却不想那‘病大虫’一早便出去了,宋江扑了个空,只得一人闷闷不已,信步再出城外来,看见那一派江景非常,观之不足。
正行到一座酒楼前过,仰面看时,旁边竖着一根望竿,悬挂着一个青布酒旆子,上写道“浔阳江正库”。雕檐外一面牌额,上有苏东坡大书“浔阳楼”三字。
宋江看了,心下欢喜,便道。
“我在郓城县时,只听得说江州好座浔阳楼,原来却在这里!我虽独自一个在此,不可错过,何不上楼去自己玩一遭?”
宋江来到楼前看时,只见门边朱红华表,柱上两面白粉牌,各有五个大字,这道“世间无比酒,天下有名楼”。
“好个天下有名楼!”
见此,宋江更是欢喜,上楼去靠江占一座阁子里坐了。唤来酒保,要来一桌果品,肉食,又令他取来一樽好酒。
酒保听了,便下楼去。少时,一托盘把上楼来,一樽蓝桥风月美酒,摆下菜蔬,时新果品,按酒,列几般肥羊,嫩鸡,酿鸭,精肉,尽使朱红盘碟。
宋江见了,心中暗喜,不由自夸道。
“这般整齐肴馔,济楚器皿,端的是好个江州!我虽是犯罪远流到此,却也看了些真山真水。我那里虽有几座名山古迹,却无此等景致。”
宋江独自一个,望着浔阳江水,一杯两盏,倚阑畅饮,不觉沉醉,猛然蓦上心来,思想道。
“我生在山东,长在郓城,学吏出身,结识了多少江湖好汉,虽留得一个虚名,目今三旬之上,名又不成,功又不就,倒被文了双颊,配来这里。我家乡中老父和兄弟,如何得相见?”
思想到此,宋江不觉酒涌上来,潸然泪下,临风触目,感恨伤怀。忽然做了一首《西江月》词,便唤酒保索借笔砚来。
起身观玩,见白粉壁上多有先人题咏,宋江寻思道。
“何不就书于此?倘若他日身荣,再来经过,重睹一番,已记岁月,想近日之苦。”
当下乘着酒兴,磨得墨浓,蘸得笔饱,去那白粉壁上挥毫便这道: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宋江写罢,自看了大喜大笑,一面又饮了数杯酒,不觉欢喜,自狂荡起来,手舞足蹈,又拿起笔来,去那《西江月》后再写下四句诗,道是: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宋江写罢诗,又去后面大书五字道:“郓城宋江作。”
写罢,掷笔在桌上,又自歌了一回。再饮过数杯酒,不觉沉醉,力不胜酒,便唤酒保计算了,取些银子算还,多的都赏了酒保,拂袖下楼来。
踉踉跄跄,取路回营里来。开了房门,便倒在床上,一觉直睡到五更,酒醒时,全然不记得昨日在浔阳楼上题诗一节。当时害酒,自在房里睡窝,不在话下。
许是命运的必然,宋江虽然忘记了自己在浔阳楼上的癫狂,不过当日便有一个命中克星,鬼使神差的登上了浔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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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院长,我正要寻…………”
戴宗匆匆赶出牢中,刚到走出牢外,迎面便撞上了同样行色匆匆的穆弘。穆弘见到戴宗,顿时面色一喜,顾不得什么了,当即便开口叫道。
戴宗见穆弘一脸焦急,便知定是他得了宋江被捉的消息,急忙赶上去几步,将穆弘拉至背人处,低声道。
“公明哥哥误题反诗,被人告发,如今吃了官司,人已被押在了大牢中。”
“什么!反诗!……”
穆弘闻言大吃一惊,他本就是州府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虞侯,只是听说在牢城营中捉拿了个姓宋的配军,其余的并不甚了解,此刻听到戴宗的话,才知道宋公明竟然犯下了杀头的罪过。不由面色一白,急声道。
“院长还需想个法子,救公明哥哥一命则个!”
戴宗皱了皱眉,如若能救,他怎会不救。无奈,自己想出来叫宋江装疯的法子,被蔡九知府识破。如今宋江已被打入死牢,自己不过只是个两院押牢节级,已然有心无力了。
那穆弘也非傻子,见戴宗脸上变色,便知此次宋江凶多吉少了,不觉大急道。
“不若去找武松,石勇几人想想办法。”
“不行!……”
听了穆弘的话,戴宗想也没想,断然拒绝道。
看了看穆弘紧锁的眉头,戴宗急忙解释道。
“那武松,石勇之流,都是江湖莽汉,如若知道了公明哥哥被捉,定会鲁莽行事。可这江州城内数千兵马,他们几人能奈何,此举无疑是害了哥哥。况且如今公明哥哥被押在牢中,我又被知府差去京师干事,哥哥饭食,朝暮全靠着你看觑则个。”
“可是……哥哥之事……?”
穆弘听了戴宗一席话,也觉的有些道理,不过此刻宋江被羁押在大牢中,戴宗又要差去东京,自己一时还真有些麻爪。
“兄弟放心,我此去东京,只旬日之间便回。解救公明哥哥之事,我自会去太师府中使些见识。兄弟只要小心伏侍宋江哥哥,莫要失误了哥哥饭食。”
戴宗好似很赶时间,不等穆弘再说些什么,便急声吩咐道。
此时穆弘早已没了主意,听了戴宗的话,下意识的应道。
“哥哥放心,小弟省的,定会用心伏侍哥哥。”
“好,这我便放心了。兄弟保重,戴宗去了。”
说罢,戴宗也不等穆弘再说些什么,急匆匆的拔腿便走。
看着戴宗消失在拐角处,穆弘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