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王若弗

“有田不耕仓禀虚,有书不读子孙愚。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少壮不经勤学苦,老来方悔读书迟。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才知难。

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

这是当初盛长桢赠给齐衡那两句诗的出处。

盛长桢当初赠诗的其他心思暂不去管他,且说这篇文章。

这篇短章通篇都是勉励人珍惜光阴,用功读书。告诉有志青年们,只有读书才是出人头地的光明大道。

如今,天底下读书人中的精英全都汇聚到了汴京城,为的就是一场决定命运的考试——会试。

当初全国报考乡试的秀才们,加起来足足有四十余万。

经过残酷的乡试之后,如今有资格参加会试的举子,只剩下不到两万人,这其中还包括许多往年会试未中的“复读生”。

而这不到两万人中,最终只有两百多人能够榜上有名,得中进士,享受东华门外唱名的至高荣耀。

三年,从四十万人中只选出二百人。科举考试的残酷淘汰率,可见一斑。

这也注定了,能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必定是精英中的精英。

……

贡院之中。

文延朴已经在这被关了半个多月了。

他并没有犯罪,而是在贡院中“封闭出题”。类似盛长桢前世的高考出题组,他们也要被关起来好几个月,以免题目泄露。

文延朴是加了太师衔的当朝宰相,一品大员。

这次皇帝把他派来做会试的主考官和出题人,可见老皇帝对这次会试的重视。

毕竟老皇帝也能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这次会试恐怕就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次了。

文延朴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被关在这贡院之中,没日没夜地想试题,他也是大感身体吃不消。

冥思苦想一直到今日,他总算把所有考题都出齐全了。终于能够放空思绪,好好休息一番了。

好在明日就是正式考试之日,文延朴也算是看到了曙光。

“也不知那个小娃娃能不能考上今科会元。听老二说,景年那个浑小子好像同他还挺合契的。”

出完试题,百无聊赖的文延朴坐在贡院之中,突然想起来自己与老皇帝当初在秋闱后的玩笑。

以及那个连中四元的年轻人。

他会不会完成前无古人的壮举,开创连中六元的历史呢?

……

盛家,昭阳轩。

在家主盛纮的吩咐下,最近谁都不敢来昭阳轩打扰盛长桢。为的自然就是能够让他全力备战春闱。

盛长桢这一个多月以来,足不出户,每天都是在自己的书房中勤学苦练。

那些四书五经之类的经义书籍,盛长桢倚仗着自己超凡脱俗的记忆力,早已经是倒背如流,滚瓜烂熟。

庄先生这段时间来,每天都到盛长桢的书房里给他授课。盛长桢每天做的,就是接受庄先生的教诲。

庄先生是科举的名师,面对会试经验丰富。几乎每次会试时,都有数名进士出自庄先生门下,其中不乏前三甲。

庄先生靠着自己的人脉和积累,四处搜罗来了历届会试的试题,还有当年前三甲的优秀文章,让盛长桢参阅揣摩。

不仅如此,庄先生还亲自出试题,仿照会试的考试环境,让盛长桢经历了数场“模拟考试”。

最后一次模拟考过后,离会试只剩下三天。

这最后的三天,庄先生没有让盛长桢继续温书苦读,而是让他每日睡足五个时辰,积蓄精神,以应对考试的消耗。

经历过这段时间的教导,在庄先生的眼里,会元,已是盛长桢囊中之物!

明兰这些天也没有闲着,她每日亲自下厨,给盛长桢准备早中晚三顿。

因为盛长桢时常做题到深夜,明兰还总在半夜爬起来给盛长桢开个小灶,做盛长桢最爱吃的石蛙虫草羹和乌米饭,让他补充营养。

不仅如此,因着春寒料峭,明兰还亲手为盛长桢织就了一条彩绣护膝,手上因此被衣针扎伤好几次。每日还亲自盯着盛长桢屋里的炭火是否有缺,生怕盛长桢挨冻生病。

护膝做成的那一天,明兰兴高采烈地给盛长桢套上,仔细感受了一番弟弟穿上护膝后的暖和样子,十分地骄傲满意。

盛长桢偶然间发现她偷偷藏起来的伤口,心里止不住地心疼和感动。

姐姐为我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可以说,她把自己所有的亲情都倾注在了我这个亲弟弟身上。

盛长桢不是没心肝的人,他感念明兰的这份真挚的情谊,只能是记在心里,日后努力加倍地回报。

……

考试前一天,王大娘子把盛长桢叫去了葳蕤轩。

王大娘子把几样考试地用具慎重其事地交给了盛长桢,告诉他,这是当初长柏哥哥考中进士时用的东西。

如今交给盛长桢,就是为了让盛长桢也能沾沾喜气,像长柏一样,高中个进士回来。

王若弗不知道,以盛长桢现在的学识和眼界,进士不过是手到擒来,会元才是他的目标。

王若弗只是单纯出于一个长辈的心态,企盼着盛长桢能够获得人生道路的成功。

盛长桢看着面前一脸和蔼的王氏,蓦然发觉王氏的鬓角也生出了几丝银发。

对于王若弗这位当家主母,盛长桢的感情很复杂。

当初刚刚寄养到王若弗名下时,盛长桢对她还是很看不起的,认为她鲁莽愚钝,被林噙霜一个妾室耍得团团转。

但随着慢慢长大,盛长桢渐渐发现了这个女人性格中的闪光点,那就是善良。

因为善良,所以她才能教养出盛长柏这样刚正高洁的君子。也因为善良,她才难以下死手除掉林噙霜。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或许这就是王氏从娘家教养中,积累到的最好财富吧。

十几年来,王氏虽没有对盛长桢有什么偏爱,但也从没有刻意打压欺侮过这个不是亲生的儿子,一应用度也都是照着嫡子发放。

这份养育之恩,也足以让盛长桢铭记在心了。

“母亲,儿子省得了。”盛长桢郑重地从王氏手中接过那些考具。

王氏有些惊讶。这么多年来,盛长桢都是地称呼她为主母,从未叫过她一声母亲。虽然恭敬,却显出了疏远。

没想到今天,他居然开了这个口。

王氏展颜一笑,然后又正色道:

“长桢,只要你尽力了,无论中与不中,都是我盛家的好儿郎,我盛家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谁要敢欺负你,尽管来告诉母亲,母亲护着你!就算母亲不行,还有你父亲呢!”

盛长桢恭恭敬敬地朝王氏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转身离去。

王氏的目光追随着盛长桢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了转角处。

空荡荡的堂屋里,王氏想起这些年的往事,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她掏出手帕,掩住了湿润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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