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佛朗大学。
一栋教学楼的天台上，趴着几个拿望远镜的男人。
他们的打扮，与那些访校的“成功人士”并无二致，此刻却毫不体面地趴在水泥地板上，全然不在乎衣服会不会被擦坏。
望远镜的镜头，对准了坍塌的综合办公楼。
彼处，救援行动受到了阻碍，一名家属不知为何，突然跨过了警戒线，冲进了废墟里。
警察试图阻拦，却遭到剧烈反抗，警戒线外的其他人也跃跃欲试，开始跟着向里冲。
正在这时，又几辆警车驶了过来，直接开到了警戒线前。
一名留着八字胡的警察走下车，大声挥手指挥。
周围的警员，顿时如找到主心骨一般，向混乱处快速靠拢，不一会便再次稳住了秩序。
“该死的白皮！”
天台上的一人，突然捶了下地面，恨恨骂道：“全都靠不住！”
他面容粗犷，鼻子很大，留着褐色的卷发。
有趣的是，他与天台上的其他人一样，都是白皮肤。
“冷静点，诺德。”
另一名白肤男人放下望远镜，淡淡道：“计划总是随变化而调整，而且这种事情，你本就不该寄希望于其他人。”
他比前者要瘦，脸上棱角分明。
鼻梁高挺，嘴唇很薄，但说话自带一种威严，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才是这几人的中心。
而事实也是如此。cizi.org 永恒小说网
只见他从一旁的背包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对讲机。
它跟常见的对讲机不同，带有许多古怪的配件，比警用的要更大一些，又比砖头手机小，像是特制的。
白肤男按下某个按钮，对讲机顿时发出嘈杂的“沙沙”声，然后再骤然清晰。
“……头，这里是蜂鸟。”
对讲机另一端，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蜂鸟，特警组的车，会开回陷阱里吗？”
“……是的，头，他们在往回走。装甲车开得很慢，预计五分钟后回到预设点。”
“好，等我消息。”
白肤男挂断了对讲机。
其余几个男人，纷纷都看向他，等待着他的命令。
名叫诺德的汉子最先按耐不住，开口问道：“头，咱们不打了吗？”
“打？怎么打？”白肤男平静道，“就像你说的，‘掮客’安排的人都靠不住。白皮小孩根本没守住楼，一下就被告死鸟炸塌了。”
“巫师不见踪影，警察已经包围了这里，计划已经崩盘了。人倒是死了不少，偏偏还没一个是我们杀的。”
白肤男摇了摇头，换来天台上的一阵沉默。
还是诺德，愤愤想了一会，又问道：“利夫呢？算时间，他已经在波顿警局里了，难道我们要直接抛弃他吗？”
“利夫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来。”白肤男幽幽道，“力量是有代价的，他选择注射血清，无论成功与否，都会死。”
“所以就这样了？嗯？”诺德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肤男，“我们就这样，什么也不做，任他自己去死？”
“计划已经失败了，诺德。”
白肤男的回答依旧平静。
“白皮孩子没能守住大楼，我们也错过了把警察一网打尽的机会。”
“这里是洛城，不是五大湖，军队就在附近，他们很可能已经做好战备了。”
“机会已经消失，无论利夫如何做，我们后续都不可能成功，只会全部死在这里。”
理智的分析，让诺德沉默了。
他其实也明白，从大楼倒塌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失败了一半。
而一时的犹豫，没能马上反应，也将另一半可能葬送。
“就这样了吗？”他有些失魂落魄道。
“是啊，按计划来讲，就这样了。”
白肤男叹了口气，可下一句，却又让诺德和其他几人瞬间抬头：“但计划之外，我们还没完！”
他扫视几人，说道：“两百年前，我们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两百年后，我们却已经濒临灭绝？”
“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不，荒野的孩子从未改变，是白色的恶魔入侵了这里！”
“他们把这称为‘文明’，但‘文明’却碾过了无数尸体，哪怕到了两百年后，他们依旧挖穿了碧丘，改名叫什么北卡莱尔？！”
白肤男说着说着，语调已不可自抑地提高，目光也变得锋利。
“所以我说，去他的计划！荒野的孩子无所畏惧！我今天，就是来复仇的！”
“哈呀！！！”
诺德高举手臂，激动地呼吼。
白肤男看向他的眼睛，又看向其他同伴，与他们一一对视。
“兄弟们，我们今天可能会死在这，但白皮们也将听见我们的声音！”
“哥萨铁人在五大湖边杀出了名声，现在轮到红蛮子了！”
“喝！”
几人齐齐应和，立刻起身，开始脱去身上的正装，露出了下面的迷彩服。
白肤男亦站起，按下了对讲机按钮。
“蜂鸟，准备行动，炸掉那辆装甲车，然后按计划撤离。”
“……好的，头，两分钟准备，还有……保重。”
白肤男默默挂断通讯。
迎着风，他轻轻抹了把脸。
白色粉末“簌簌”，露出了下面的赤红！
……
实验室内。
青年与少女隔着操作台，彼此对坐。
“你刚才怎么做到的？”布鲁斯皱眉问道。
“一点法术，加一点障眼法。”伊莲·琼斯平静答道。
“不，我是问……”
“问我如何避开感知？对吧？”
少女接道：“你的超凡与死亡相关，根据同源感知定律——我只要控制住恶意，就能从你眼中消失。”
“你对我有恶意？”布鲁斯微微眯眼。
“丝毫没有——而这正是关键。”
伊莲·琼斯双手交叉，摆在操作台上。
“我没有任何对你不利的想法，恰恰相反，我希望你能解决自身的麻烦，然后再帮我解决我的。”
“你又惹了什么麻烦？”
伊莲吸了口气，缓缓道：“我其实并非留学归来，有人在追杀我，我是从对岸逃回来的。”
布鲁斯顿时“哈”一声：“伊莲·琼斯，你到底还有什么是在瞒我？该不会连你这张扯谎的脸，都是假的吧？”
“……超凡的归超凡，普通人眼里，我当然是留学回国。”
“呵，你找我搭档调查，也是借口吧？”
“这是真的，只不过次序有点不同。”
少女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回来后就听说了你，在研究和寻找你的途中，才发现了洛城暗处的阴影。”
“这对一个逃亡者而言，非常不安全，所以我才想找你搭档，解决掉危机。”
“至于信任，本就该在合作中培养，我原本的想法，是一段时间后，互相更熟悉了，再坦诚布公地跟你解释。”
“可谁知道……”伊莲·琼斯顿了顿，“谁知道你说着去调查，转头就杀了那么多人，还炸了一栋楼！”
布鲁斯脸色一僵。
少女挥动右手，一阵淡蓝色的风从指尖划过，掀开了黑色窗帘，展露出外面的景象。
——混乱和烟尘。
她指着窗外道：“光天化日，一群人看着，我在这都能感受到那股死亡气息。”
布鲁斯抿了抿嘴，试图转换话题，问道：“所以你提前准备了针对我的法术？”
“不然呢？等着被你杀掉吗？你回来的时候，身上的黑气都要顶到天上去了。”
“……我当时失去意识了。”
“我知道，那就叫失控！”
伊莲·琼斯的语调依旧平静，但即问即答的方式，还是让布鲁斯感觉到了，对方在生气。
生气？
失控的是我，你生什么气？
布鲁斯没有问出来，而是顺着话道：“信任的问题，就先揭过吧，这可以慢慢磨合，我们聊聊失控。”
“行，那就说失控的事。”
见对方让步，伊莲·琼斯也未再多纠缠，直接说道：“你现在的问题更严重了，以太体极不稳定，另外乌鸦不见了，但黑气正在外溢。”
“这种非主观性的象征变化，就是典型的失控表现。”
布鲁斯闻言，快速问道：“我还有多长时间？”
“不到一个月。”少女答道，“而且你必须停止使用能力，尽量延缓。”
“至于解决方法，也是我之前说的，自创符文，构建核心，控制你体内的超凡之力。”
布鲁斯沉着脸接话：“但这很难，不一定能成功。”
“没错。”伊莲·琼斯摊开了手，“也许古代人有别的方法，可我们现在只有这一条路。”
“……”
只能这样了吗？
但是自创符文，用精神力与超凡对接……
是让我主动触碰告死鸟？
不知为何，布鲁斯总感觉哪里不对。
沉默一会，他问道：“我还是不懂，既然说超凡是被唤醒的天赋，那为什么会有失控？”
“嘶——”
少女深吸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像是被学生气到的老师。
不知为何，她的表情比最初要生动了许多。
又几秒后，或许是组织好了语言，她才对另一边的布鲁斯道：“我举个例子，胰岛素，你知道吗？”
“知道。”
少女点点头：“把超凡之力看作胰岛素，我们用仪式刺激身体后，自然就会产生出它，然后它会流经全身，让我们变强，拥有各种能力。”
“但这个时候，胰岛素的流动是自发的，我们并未真正控制住它，放着不管的话，它会一直不断地刺激身体，最后甚至造成伤害，这就是失控。”
布鲁斯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伊莲·琼斯继续道：“为了避免失控，古代的超凡者开创了符文体系，用精神力在身体里加了个‘阀门’，从此管控住胰岛素的流动——那就是符文核心。”
“不同的超凡之力，需要用不同的‘阀门’，也即不同的符文，这就是学派之分。”
“一些符文后续还可以扩张，添加新符文，以此来加强超凡之力。”
“当然，不同的超凡之力，对身体的刺激也不同，就比如你的告死鸟。”
少女特地加重语气，说道：“明显是负能量的超凡之力，对人对己的伤害都高，失控也是最容易、最严重的。”
不，不对。
这套体系很完整，甚至很科学，但就是哪里感觉不对。
布鲁斯认真听完，眉头却已皱紧。
他思考再三，终于问道：“你说超凡之力像胰岛素，也即是说，它是纯粹的能量，是一种死物，无法沟通？”
“不然呢？”少女把手按在了桌面上，无奈道，“你还想把它当宠物驯服吗？”
“别异想天开了，赋予超凡之力智慧，是神灵才有的手段，就连古代记录中的半神都做不到！”
“与其想这些，不如马上着手研究符文。”
她没想到的是，布鲁斯闻言，却是思绪一僵。
轰——
那些话语，听在他耳中，竟似惊雷乍响。
……
穿越城区的公路上，一辆装甲车以50kmh的速度行驶，不紧不慢地往基地开去。
装甲车内，十几名特警分坐两侧，互相闲聊着，表情都很轻松。
正在这时，坐在靠后方的一名特警转头望向窗外，接着目光一顿。
他快速拍了拍邻座的肩膀，指着外面道：“那辆车，是不是有点问题？”
“有什么问题？”
邻座的特警扭过头，正好看见一辆载满汽油罐的卡车，从斜后方缓缓靠来。
“转去工业区的吧，前面马上就拐弯了。”邻座无所谓道。
但很快，他也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卡车不仅没有在刚刚的位置拐弯，反而继续加速，越靠越近！
开车的特警也发现了这点，立刻右打方向盘，并鸣笛警告。
可卡车不为所动，甚至加足了马力，车头同时狠狠右甩，直接撞向了装甲车。
“狗屎！”
车内某个特警刚喊出一声。
就看见一道金属光芒，自天空中闪过，射中了卡车上的煤气罐。
同一时间——
十几公里外的新罗尔区，圣佛朗大学内，靠近倒塌办公楼的树林里。
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的红肤男右手一挥，身后的诺德顿时按下手中的按钮。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如震天的雷鸣。
恐怖的气浪，从办公楼的废墟中“轰”然掀起，将所有人包裹其中。
无论是搜救的消防员，抬尸的医护人员，还是附近的警察、教师、家属。
飞沙走石，混杂着恐怖高温，把本就残破的大楼完全撕裂。
实验室内，布鲁斯和伊莲同时望向窗外。
只见一朵赤红的蘑菇云，从废墟中升起。
与此同时——
新罗尔区与希维尔区的交界处，一辆装甲车倒在公路边，燃烧着熊熊火焰。
而波顿区警察分局的牢房里，棕红色皮肤的男人抬起了头，满目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