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姝瑶一时心情大好,连被喷了泥也觉无所谓了。她同齐瑛约好明日齐瑛教她骑马,两人才互相道别离开了。等走到武安侯府的帐篷时,陆姝瑶都是眉眼含笑的。
她一来韩敬元立马注意到了,他指尖微微动了动,瞧着像是还在听陆静娴说话,心思却不觉飘远了。女人的第六感何其敏锐,何况陆静娴如今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韩敬元身上,几乎是他一神游,她便注意到了。
陆静娴脸上笑意犹在,心里却有根棍子不停的在搅啊搅,直把她搅的酸涩难当,立时便能哭出来。
陆静雯从帐篷里出来,笑着凑过去挽着陆姝瑶的胳膊,笑问:“这是去哪儿了,这么开心?围场这边地势复杂,还怕你找不到回来的路,祖母正说要去寻你。”
陆姝瑶随意敷衍了一句,随后便笑着听陆静雯说这几日的安排。
“秋狩共三日,明日便是第一日了,咱们女眷也可以去狩猎,圣上说巾帼不让须眉,获得头筹的人照样有奖励。不过女眷最好在围场的外围行猎,里头多是些猛兽......”
韩敬元和陆静娴就站在帐篷边上,要进去给老夫人请安势必要路过两人,陆姝瑶眉目不动含笑听陆静雯说着话,心里却提高了警惕。她不怕韩敬元,韩敬元自诩君子不会做小人之事,陆静娴就不一定了,上辈子陆姝瑶没少吃陆静娴的闷亏。
可陆姝瑶从起步到入账,陆静娴都始终安安静静,笑容纹丝不变,像是深深烙在脸上一般。她如此作为,非但没让陆姝瑶松口气,反倒将心高高提起。
眼睁睁看着人进了帐篷,陆静娴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她动作有些大了,引得韩敬元侧目。“静娴,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明日要穿哪件骑装。”陆静娴温温道。
“你穿什么都好看。”韩敬元低头看她,这才察觉陆静娴的脸型和陆姝瑶很像,连鼻子的弧度都一模一样,他一时着了迷,忍不住透过她看另一个人,嘴边噙着的笑也不自觉变淡。
陆静娴望着少年的眼睛,却没在里头见到自己,他像是在看她又像是没有。那种憋屈感,像是拿起一把锤子,不停地在她心口击打。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下意识问:“表哥真的觉得我长得好看?”
“你最好看了......”姝瑶。
韩敬元猛地回神,将后面两个字及时咽下。
陆静娴笑起来,像是害羞似的垂下脑袋。几乎是她低头的一瞬间,一滴泪砸泥土里,在韩敬元不注意的时候,她拿脚尖使劲碾了碾。
翌日,陆姝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她自来警醒在府中时极少睡懒觉,更别说在围场。可她在身上查了一圈,都没瞧出任何异样。因着不放心,又让红杏瞧另一遍,仍旧什么都没有。
陆姝瑶本来想跟着陆静雯姐妹一块儿去找匹温顺的小马,哪知起晚了,两姐妹早不知道去哪儿玩了。幸好齐瑛过来寻她,她便和齐瑛一道了。
“阿瑶,你身上好香。”齐瑛往陆姝瑶跟前凑了凑,还深吸一口气仔细闻了一番。若不是她是个女的,简直能去当登徒子了。
陆姝瑶一下被她逗笑。“我昨日早早就睡了,今早又起的火急火燎,不曾熏香。”
“哈哈哈,那肯定是阿瑶你长得好看,话本子不都说了么?美人身带异香......”齐瑛越说越没谱了。
和齐瑛熟识一些以后,陆姝瑶就发现这姑娘有很多旁人不及的长处,坦白、率直、有一说一、从不敷衍谄媚......陆姝瑶越发觉得自己挖到宝了。
且齐瑛对美人真的很有耐心,也极护着她。知道她头一回来围场,不止带着她慢慢骑了一圈熟悉地形,还告诫她一些围场里的基本常识。
比如说,围场的猎物按照危险程度一分为三,靠近他们住的帐篷附近的,多是温顺可爱的动物,没什么攻击性,就连闺秀也能有把握猎取。等往里走三五里,便是中等猎物的栖息地,但总体偏温和,有鹿、羚羊、狐狸等;再入十里便是猛兽的聚集地,寻常闺秀可是万万不能进的。
陆姝瑶还是头一回听这些,认真仔细的记了个清楚。见齐瑛频频向里看,陆姝瑶善解人意道:“听说这次圣上对闺秀们也一视同仁,得到头名也会有奖励,不如你去里面猎些鹿羊之类,到时候得了头名也好叫我瞧瞧圣上的奖励是何物。”
齐瑛本就跃跃欲试,靠外围那些兔子和野鸡,她想夺得头名还需努力许久,但若是去里头猎一只鹿或是一只袍子,恐怕就离头名不远了。可想到陆姝瑶是头一回来围场,到底有些不放心。她骑在马上,眉头微皱,“你一人行不行?待会儿可别迷路了?”
陆姝瑶心里微暖,乖乖点头:“你刚才说的我都记下了,绝对不会往里闯。且我也不指望什么头不头名,就想猎只野鸡给晚膳加个菜。”
见她认知清醒,齐瑛略微放了心。临走交给她一个竹哨子,给她挂在脖子里。“临出门前我带了两只,这只是新的,给你了。若遇见危险,只管吹哨子,声音能传出很远,待我听见,一定第一时间来寻你。”
颜色青翠的竹哨子在陆姝瑶的脖颈里,越发衬得她脖颈修长、白皙如玉。齐瑛留恋的看了眼,遏制住想要留下的念头,拍拍陆姝瑶的肩膀骑马离开。这回她将目标放在头名,不是为她自己。等她多猎些猎物,很快就来寻阿瑶。
陆姝瑶一开始以为这哨子就是普普通通的竹哨,但因是齐瑛所赠,做工极为精致,挂着便挂着了。她没想到一刻钟以后,这哨子竟然就派上了用场。
陆姝瑶本来是打定主意不会去围场里头的,可她越是骑马、动作,身上越是香的厉害,到了后头就是她自己都能闻见那股浓烈的香味。
什么味道一旦变得浓郁,绝不会好闻。
她身、下的马本来是匹极温顺的小母马,忽然间像是受了刺激连喷了好几个响鼻,差点把陆姝瑶撅下去。待陆姝瑶抱紧马脖子,就撒腿狂奔起来。且它毫无方向,只知道一股脑往里冲。
陆姝瑶脸给树叶刮的生疼,一路上不止见到了活着的鹿和羚羊,还远远将它们甩在了身后,就在小母马带着她冲进熊瞎子的怀抱时,陆姝瑶终于稳住身子,腾出手拿起哨子吹了起来。
齐瑛没骗她,哨音清亮,确实能传出去老远,可这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一下子激到了熊瞎子,它长着黑色厚毛,大掌比陆姝瑶的脸还大正高举着不耐地向她拍来。
陆姝瑶额上沁出细密的汗,头一低,一股劲风刮过,刚刚那一下没打中。
随之而来的,是熊瞎子的怒吼:“嗷!”它像是被激怒了,迈着沉重的步子不断靠近。
陆姝瑶不敢看熊瞎子可怖的眼睛,她哆嗦着拿起□□打算先放一箭,转移它的注意力,然后抓住时机弃马狂奔,可她情急之下却连弦都拉不开。
眼见黑熊越靠越近,厚实的掌对着她的脑袋拍下,陆姝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千钧之际,一声破空声传来。
一枚箭矢远远射来,尖尖的箭尖碎开空气,险险贴着陆姝瑶的脸颊疾驰而过,随后深深扎进熊瞎子的眼睛里。陆姝瑶睁大眼睛,见黑熊的血散的到处都是,黑熊受了刺激越发狂躁,两只大掌不停挥舞着,陆姝瑶离得过近,随时都有被拍到的危险。
她心里害怕的厉害,手被人猛地拽了过去,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陆姝瑶耳边,箭矢的声音不绝,混着利箭没入血肉的声音、熊瞎子的怒吼声,最后这些混乱在“嘭”地一声巨响之后迎来终结,陆姝瑶也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头上披风被掀开,突来的光线有些刺目。陆姝瑶眯了眯眼睛,看见了一个男人冷硬的下颌。她和沈韶同马而骑,甚至坐在了沈韶的怀里,两人距离极近,陆姝瑶知道刚才是沈韶救了她。
确定自己得救了,陆姝瑶才感觉到自己颤抖的厉害,她心里无限感激,“你、你......”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下来。还有,下次别再熏这么难闻的香。马都被你熏到了。”沈韶嫌弃的别开脸,嗓音冷冷的带着玉石之音,可他说的话极其难听,让陆姝瑶到嘴边的道谢都咽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身上不好闻,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中招了,那就是真的傻了。但沈韶好歹是个男人,他的君子之风呢?
陆姝瑶咬着牙,凭着一股气性,愣是自己从高头大马上下来。她甫一落地,腿软地栽在了地上,这下彻底看清了黑熊被射了十几只箭矢的惨状,喉间反胃,差点将早膳吐了出来。
“不许吐!”沈韶居高临下地看她,玉质金相的面容像是被冰封住了,眼底带着嫌弃。
陆姝瑶狠狠瞪他一眼,呸一声,努力平复心头的恶心感。
沈韶抿了抿唇,余光瞥见了她纤细脖颈里挂着的竹哨,“你的哨子是齐瑛给的?”要不是以为是齐瑛碰见危险了,沈韶压根不会来。
陆姝瑶点头,应了声就想自己走,可她的马早跑远了,若是沈韶不带她离开的话,光靠她一个人是没法离开这里的。认识到这点以后,陆姝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不顾沈韶的冷脸,盈盈而笑道,“沈公子,谢谢你的救命之恩,烦请您救人救到底,带我回营地好吗?”
陆姝瑶是个美人,还是个容色绝佳的美人,她笑起来眼中波光盈盈,天地为之失色。陆姝瑶深知男人对美色没有太大的抵抗力,要达到自己的目的,适当利用美色也不是不可以。
沈韶淡淡扫她一眼不为所动,他夹了下马腹,说:“跟上。”
陆姝瑶:......
这家伙的意思是,他骑着马,她步行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