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如豆。
叶见浔乘着雨幕回来,推开门来,便发现屋中光线极暗,但模糊的光影之下,还是能看见桌案上趴着一个人。
他随手拿起衣架上的斗篷,轻手轻脚地走近。走近了才惊觉,昏黄的灯光之下,桌案前的女子紧蹙峨眉,樱唇微张,雪白的脸颊上还挂着点点泪痕。
他抓着斗篷的手顿住了,皱了皱眉,想起刚刚碧水跟他说,世子妃从离开芳华宫后心情就不大好。难道,是慧妃在背后说了什么吗,让她伤心至此?
未等他深想,桌上的人像是感性般忽然睁开了双眼。两人猝不及防地来了个对视,梅灵汐猛地别过身,用手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声音微哑,“世子,你回来了。”
等到她以为收拾好了,扭过头来时,叶见浔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神中略带诡异。
她下意识地瞪了他一眼,疾步走到黄花镜前,看见左侧的半边脸赫然染上了墨汁,别提多难看了。
她大声叫道:“碧水,碧水,给我打盆清水来。”
叶见浔走到她面前,带着一丝痞气地笑道,“干嘛洗了,我觉得如此更可爱了!”
可爱?是可笑吧,看他如今笑得,真的太欠打了。梅灵汐不理他,想起桌面上还铺着她的鬼画符,忙小跑着走到桌案那边去。cizi.org 永恒小说网
叶见浔眼疾手快,一步并作两步,一把夺过她的纸张,轻扫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歪歪扭扭的,写的什么鬼画符?”
梅灵汐却是怔愣住了,一时间分不清此时此刻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她上前一步,下意识地拽住他衣袖,轻声唤道:“哥哥?”
一道惊雷亮起,银白色的亮光穿过雨幕,轻覆在冒着雨珠的菱花窗上。
此时菱花窗上有两个交织在一起的影子,像是情人般,在亲昵依偎。
“你,你叫我‘哥哥’?”叶见浔从喉咙中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一只手轻轻拽下她的衣袖,一只手放下手中的纸张,双手撑着书案,淡声道:“你怕是还没睡醒吧?”
微弱的灯火轻轻一曳,他那颤动的眼神便猛地发烫起来,双手用力地抓住书案,指尖微微泛白。
他双眼掠过面前的纸张,这才看清楚鬼画符般的字究竟写的是什么。
叶见浔背影如隔夜水,一下子将梅灵汐从头凉到底,她猝然回神,垂下黯淡的眼帘,轻声道:“我认错了。”
这时碧水推门进来,端来一盆热水,察觉到昏暗的屋子里气氛有些微妙。
“世子妃,热水打来了。”
梅灵汐起身走到盆架上,对着镜子用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看着脸上已无一点墨汁,这才放下心来。
心绪已然平静,她走到叶见浔面前,说道:“世子,这几日你撤回散播梅灵意的言论吧。”
梅灵汐虽命碧水出去散播言论,只提及梅灵意去了军营之事,并未提到之前梅灵意故意说她嫉恨攀附之事,所以她便猜出背后还有人在推波助澜。
“是慧妃下的命令?”果不其然,这个梅灵意如今能求助的只有慧妃了,叶见浔拧眉,疑惑道:“你为何轻易答应,她抓住了你什么把柄?”
梅灵汐镇静回道:“不是,我觉得如今顺势卖慧妃一个人情,也未尝不可。日后寻到了机会,再反败为胜。”
叶见浔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心道,慧妃定然是说了什么威胁话语,才令她如此伤心至落泪,甚至令她怀念起在清远镇的时光。
梅灵汐躲避他的目光,径直走到净房中梳洗了。叶见浔也未多言,推门去了书房。
“临沐,”叶见浔吩咐道:“这几日撤回关于梅灵意的言论。”
“是,世子。”
“今日那人的嘴可撬开了?”
“回世子,没有......”
叶见浔冷嗤一声,“这东厂养的都是什么废物!”
踏入地牢,一股腐臭与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张指挥使看见世子大步走了过来,拱手恭敬道:“世子,犯人还在审讯之中。”
一男子双手双脚被锁链绑住,头发如乱草披散,浑身上下血迹斑斑。他气息奄奄,却因伤口剧痛难忍,不时从喉间挤出丝丝抽气声。
叶见浔眉梢一挑,眼神中透着冷峻与威严,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猛然飞起一脚,重重地踹在其腹部。
男子顿时痛苦地抽搐起来,他强忍着剧痛,缓缓睁开双眼,费力仰头看向来人。
“叶见浔,你又来啦。”像是老朋友般打招呼。
叶见浔冷笑一声,懒懒地坐在椅子上,语调悠悠:“张力,你若再嘴硬,那么等待你的就不是断手断脚那么简单了。”
张力却是放声大笑起来,“如今我唯一的兄长已坠崖身亡,我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孑然一身,你又能奈我何?”
“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呵呵”叶见浔勾起一抹残酷的笑,“你难道忘了,你还有一个小奶娃娃呢。”
“你?!”张力像是没想到他竟然查到了这件事,他神色慌张起来,矢口否认:“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本是个太监,哪里会有孩子!”
“谁说太监一定无子的?”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侍卫,似笑非笑地说道:“给诸位科普一二,太监若是阉割未净还是有生育可能的。”
“来人,请小奶娃娃过来!”
只见门外一名侍卫推着一位妇人匆匆走了进来。
“力哥!”妇人抱着襁褓婴儿,泪如泉涌。哭声吵醒了婴儿,婴儿“哇”地一声发出震天响的哭声。
妇人与婴儿的哭声交织,张力心中的防线摇摇欲坠,但叶见浔知晓,这还不够。他起身,倏地拔起腰上的长剑。
长剑出鞘,一道寒光照射到张力的眼睛,他的瞳孔骤然放大,覆上了惊恐,“叶见浔,不要!”
寒剑高高举起,从妇人的头顶掠过,但未削下来头颅,只削下来一缕碎发。
叶见浔捡起剑上的半根发丝,轻轻吹了一下,发丝落在血污之中,他这才慢悠悠地问道:“本世子最后一次机会问你,真正的城防图在何处?”
张力瘫软在地上,冰冷的铁链发出轻响,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在肃王义子秦越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