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又是一个新年到来。
今年的泯南比往年更加繁华,而且这种繁华不光表现在物质上,还有民众的精神状态。
议会的召开,促进了思潮发展。
有各自主张的人,开始打着诸子百家的幌子,学儒家一样用名人名言包装自己的思想,旧瓶装新酒。
比如知识分子,主张道家的“无为”。他们认为人只要不危害他人,不危害社会,就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所谓“上如标枝,民如野鹿”,自由是自然权利,与生俱来。
市民阶层则信奉法家,这些小业主认为社会就应该有社会的秩序,依法治国,律法之下人人平等。儒家那种“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是落后思想。
产业绅士更喜欢谈论墨家,以技术革新为主导思想,认为生产力的进步才是根本。相比儒家的“仁爱”,他们更主张“博爱”,淡化依附关系,注重个人能力。
自由,平等,博爱,逐渐成为源州乃至整个泯南的思潮。在这里,文化领域终于不再一家独大,毕竟你儒家是圣人不假,诸子百家就不是圣人了?
思潮的涌动,冲击着人们的心。生活上的饱暖,也让人们更愿意追求精神生活。
一时间,各种古籍相继再版,新的作品也层出不穷。言论不再局限于公知大儒,各界人士都热情抒发着自己的情怀;茶馆,酒楼中随处可见高谈阔论的人。
哪怕找不到酒搭子,你拉上店小二过来陪你喝一盅,他也能陪你唠上好半天。
这样的思潮,自然让清流士大夫们气急败坏。简直就是礼崩乐坏,祸乱朝纲。
几千年的沉寂后,儒家的权威再次受到了挑战,又有了一丝百家争鸣的意味。
面对泯南这个异类,昏庸的皇帝却只知道烧他的“万寿金丹”,对此浑然不理。
不过皇帝也用一个举动,安抚了诸多中下层官员。那就是朝庭的俸禄居然又涨了。
要知道新政之前,官员的日子非常清苦,一个七品知县每年只有俸银四十五两,粮米四十五斗。官员如果不贪污,那就只能饿肚子。
直到新政有了起色,皇帝将年俸改为了月俸。知县每月都能领四十五两的俸银,日子眼见的改善了许多。官位高的大臣就更不用说了。
这对那些真正做事,又愁心生计的官员,当真是雪中送炭。官场风气也改善了不少。
而现在,皇帝居然又发了一道圣旨,将所有官员的俸禄上调一级!从来年起,知县的月俸将涨到五十两,一品大员的月俸更是涨到二百两。
钱不算多,但总归是窝心的事。这道圣旨一发,原本对新政有意见的声音顿时弱了下来。
不过对官俸和爵俸,皇帝一直分得很清。
哪怕是大将军王,亲王年俸是一万两,如今依旧是年俸一万。大将军的月俸一百八十两,那是当差另算的。所以朝庭现在的负担不算太大。
由此对于新政的成效,朝堂上始终褒贬不一。对于泯南这片神秘的土地,不少人也心向往之。
据说源州改制之后,要在州府之内再划分市区,需要更多的人手补缺。这让不少等缺的候补官员蠢蠢欲动,但又鼓不起勇气迈出这一步。
因为朝庭有章呈,去泯南当官要先公示自己的财产。
泯南的不少官员的确富有,但他们家里的钱都是干干净净的。清流士大夫们非常渴望有钱,圣人却又忘了教他们怎么赚钱,只能干着急。
于是,皇帝最后还是派出愿意公示财产的亲信去了。其中就有曾经在泯南中举的蔡功成……
……
“嗨!嗨!嗨!……”
蓝银岛,现在应该叫做蓝银群岛。早上天刚亮,教官们就带着民兵在北岛的滩涂边修炼武功。
这些民兵,都是从村民中挑选出来的武士高手。
庶民体操的成果在时间的沉淀下开始显露。天赋高的平民经过努力,当真不输于世家子弟,最早的一批村民中诞生了不少武士高手。
老潘,老温这些干部自不用说,他们刻苦努力,一直起着模范带头作用。
于是这些小有修为的人都被衙门组织起来,成立了民兵队伍,统一由真正的军官传授炼骨功法。
整齐的队伍中,竟然还有一个扎红头绳的小女孩。
“真是人不可貌相,小红这丫头居然也是个练武的天才!谁能想象两年前,她才那么点小?”
乔银视察着如今的村落,当真是无比欣慰。
小红现在长高了许多,尽管外表依然还是小孩,但全身上下都绽放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乔银知道,即便她还没长开,遇上张三那样的混子也能撂倒三五个。
今天传授炼骨功法的教官,正是乔银的亲信,杨树。现在的杨树终于修炼到了顶尖武师,只差一点就能踏入先天境界,成为一方人物。
看着杨树,乔银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随着太阳高升,早操随之结束。孩子们准备去学堂读书,大人们也开始下地干活。
乔银路过杨树身边,悄悄打了个招呼:“老杨,下午到我这边来一趟。”
杨树心领神会,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但知道绝对不是坏事:“是!”
晨练结束,乔银放松着心情,慢慢浏览着岛上的风光。
蓝岛北岸,如今有了十余座村庄。相比当初的贫瘠,现已聚集了少许的人气,甚至出现了简单的交易,出现了市地的雏形。
最早的落户的新平村,房屋早就翻修过了。一座座独门小院错落排列,简单而不失精致。加之步入湿季,街道边花草繁茂,让人赏心悦目。
而在新平村正中位置,修起了一座官衙。衙门是石料和洋灰修缉而成,单独的石块并不规则,房屋的整体却十分整齐,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美。
很显然,新落户的行政机关就在新平村。不过市地并不在这里,反而出现在较为偏避的大鞋村。
经济的发展需要政府引导,又往往不受政府控制。谁也说不清人流为什么会往大鞋村聚集,这也是生意人普遍迷信的原因。
大鞋村,就是祁小怜一同开垦的村落。因为乔银说给干部们“穿大鞋”因此得名。与之相对应的,还有方皓曾经参与开垦的“小鞋村”。
这算是方皓的黑历史了。于是衙门发出政令,将之更名为“大协村”和“小携村”,意为“同心协力”,“扶老携幼”,起到正面教育意义。
不管怎么说,新落地的村舍土地开垦都很顺利,并很快完成了耕种,让迁徒过来的流民真正安上了家。
人口的增长,让简单的贸易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大协村每天都有不少人到此闲逛,即便不做买卖,也要过来走一圈,欣赏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艺。
乔银踩着碎石路,一路逛到村外,遥遥就能看到聚集的人流。一时间他似乎能体会到,在这地广人稀的海外岛屿,能有点人气是多么难得。
“难怪大家都爱往这儿凑热闹!”
走到村内,街上已然有些乱哄哄了。各种小摊摆在路边,吆喝着,吸引着人群围观。
其他村子的不少人也赶到了这里,他们中自然有会手艺的,打造了桌椅板凳等小家具。这两年岛上还收获了竹子,各种竹器也开始丰富着市场。
乔银从倭舰上带回的物资,也出现了不少在集市上。
至于那些小烧饼一样的倭币,却早就都被铰成了小疙瘩。中原人依然还是习惯用碎银交易。
“这个货币问题,一定要想办法整顿一下才好!可惜历朝历代都没什么良策。”
市地的出现,让乔银感到很欣慰。但村民们交易,用的依然是制钱和碎银,这又让他感到忧虑。
市场是社会发展的必要条件,毕竟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人只有通过市场才能弥补自身的需求。但交易的媒介一直是困扰中原王朝的难题。
说白了,就是钱。
钱的发展,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从铜钱,铁钱,到现在的白银,历朝历代都在币制上做过努力,也都在币制上栽过跟头。
北肃曾经发行过纸币,最后也死在纸币上面。
因此,现在的市场处于通缩状态,朝庭也不敢再发行纸币。视财如命的清流士大夫也把大量白银囤在家里,使得市场交易更加困难。
若不是现在推行新政,不少新兴商品吸引了有钱人购买,使得现银回流市场,那么只能等大戎南下,像当初灭亡北肃那样抄家,挖地窖了。
乔银知道,这个问题一定要得到解决。不然新政再怎么发展,上限也就到此为止。
眼看时近正午,他才回衙门吃饭。
虽然现在把衙门修起来了,不过乔银还是习惯回自己的船上,因为在这里他才容易进入思考的状态。
午后,一场似曾相识的大雨如期而至。现在又是湿季,新开垦的农田中,各种稻米蔬果都沐浴在雨水中拙壮成长,一派欣欣向荣。
直到下午,云开雨散。一圈环型的彩虹挂在了天边,美轮美奂。
看着这圈彩虹,乔银脑中灵光微闪,不自觉的把它和钱币联想到了一起。
这让他自己都有些无奈:“想钱想疯了么,看到什么都像钱?”
既然铜和铁能铸成钱币,那黄金和白银能不能铸成钱币呢?答案是可以。
东瀛就铸造了金币和银币。但面额太大,所以用的时候还是要铰开,等于没有铸造。
面额小的制钱同样有,但和金银的兑换浮动又太大,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乔银感觉要解决钱的问题,当真比渡四次雷劫还要难。
“大人!”
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
杨树如约来到了乔银的船舱。
乔银也收回心神:“进来吧,我正要去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