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家。
陆民旺得知刘井头在给陆文胜家打井,一脸不快。
“他娘的,当初跟老二闹分家的时候,就数他在后面怂恿的起劲,说什么,老二两口子没一个好东西。”
“现在倒好,老二起来了,他比谁都巴结的快。”
刘秀芝见自己的三哥被骂,耷拉着脸坐在一边,手里揣着个装满柴火灰的暖炉,不耐烦地往地上墩了墩。
“是呢爹。我听说,村长家都找三舅打井,三舅都不管不顾,就非要先来他二叔家给他干,真的好会舔人家的腚眼子。”
坐在一旁洗全家人衣服的老三媳妇添油加醋地说道,“他二叔现在不就会修个电器吗,有啥了不起的。”
陆民旺扔下手里搓到一半的麻绳,气哼哼地对刘秀芝说道:“你也不去说说你三哥,咱家这么久了,喊他来打井都不来,对老二倒是上赶着!”
刘秀芝扭过头去,不耐烦地回道:“我才不去说,你这是让我又得罪我三哥,又得罪老二一家,两头都不落好。”
“要去你去。”
陆家人都看向陆民旺,陆民旺想起陆文胜有点儿忌惮,硬撑着捡起地上的麻绳,嘟囔了一句,“算了算了,也就打个井而已,他个搅屎棍不会有好下场。”
刘秀芝见他说话这么难听,张嘴就跟他骂了起来。
大院里,一时又鸡飞狗跳。
刘井头干活十分利索,不到三天时间,就将陆文胜家的井打好了。
他们将许海兰从城里买来的压水井井头给装好,就要收拾家伙事走,连打井的工钱也不肯要。
许海兰拉住他们,说什么也没让他们走。
非要留他们吃过晚饭再回去。
傍晚,天蒙蒙黑时陆文胜回来了。
他见许海兰在院子里已经用上的压水井,很是意外。
“这……三舅给装上了?”
“嗯。”
陆文胜得知刘井头连工钱都不肯要更是意外,这三舅从来就是个小财迷,跟自己爹娘家一向都算计的清楚,怎么不跟自己要钱了还。
堂屋里,刘井头爷俩正在烤火。
“文胜,今儿这么早回来了啊?不是说你毕业班忙的很嘛,该不会是特意早点儿回来陪我们吃饭的吧。”
“那是当然了,三舅你们俩忙了好几天,这活干完要走,我能不回来送送?”
陆文胜摘下棉帽子,在屋里坐了下来。
三人闲聊。
“文胜哥,我们村好些民办代课老师都转正了,成了公办教师,那叫一个威风。你这干的这么好,学校怎么还不给你转正啊?”刘井头的儿子关心地问道。
陆文胜皱起眉头,转正这事是他一辈子的心结。
“……”
他有些难受,没说出话来。
刘井头在茶几上磕了磕烟头,有点拨道:“文胜,依我看啊,你就是心高气傲,没给校长送礼。”
“你像我们村的那几个,谁家不是往外放了大几千的血,才找到门路。那还有几个愣头青,光想着凭考试咧,结果呢,考的再好也没用,说不给转,还是不给转。”
“还有这事啊?”陆文胜从来没想到这一层。
“你以为。”
刘井头咧开嘴,笑道:“反正你现在也能挣钱了,就去送个礼。到时候你可别再犟了,你这孩子从小就犟的很,不招人喜欢。”
说到不招人喜欢,陆文胜拉下了脸,很不开心。
刘井头见状,赶紧转移了话茬。
没一会儿,一大桌菜上来了。
“今天我一定要陪你们两个吃好喝好……”陆文胜拧开了一瓶在村里算是上点儿档次的白酒,给面前的杯子里倒了起来。
“哎呀,你打点儿散装白酒就行了,干嘛买这瓶装的,多贵啊。”刘井头虽然抱怨,却是满脸堆笑,情不自禁地就低头去闻杯子里的酒香。
“贵也有贵的好啊,就是香!”
干力气活的人酒量都非同一般。
整整两大瓶的白酒,陆文胜陪完,许海兰接着陪,两个人都喝的醉醺醺的了,才把刘井头和他儿子给放倒。
刘井头喝到痛快处,红着脸,突然痛哭流涕。
“文胜啊,以前……以前都是三舅不好。”
“三舅是个畜生。”
“你小时候犟,我不喜欢你,长大了你又会读书,我嫉妒的慌,我……我看不得你好,才跟你爹跟你娘不停地嚼舌头,要他们撵你们出去。”
“我真的……太不是东西了。”他说的激动,啪啪打起了自己的脸。
他儿子低着头,没敢看陆文胜两口子。
许海兰忙劝阻他,拉住了他扇自己的手。
陆文胜先是有些小小的震惊,转而红着眼睛,仰起脖子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晕晕乎乎地笑道:“三舅,别说这个了,都过去了。”
“以前谁都看不起我陆文胜,也不能全怪别人,是我自己太傻逼,太怕事儿,也太不会来事,到处吃不开,受欺负。”
“嫌贫爱富、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
“只可惜,过去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该怎么才能硬气起来,怎么样才能被爹娘喜欢而又是在当冤大头……”
“我活了几十年,到现在才悟出来,一个像样的人该怎么活的道理。”
刘井头拍着陆文胜后背,老泪纵横。
“哎,我可怜的孩儿。”
“你现在已经有人样了,你是好样的……”
陆文胜跟刘井头两人抱头痛哭。
许海兰也跟着抹起了眼泪,为今天这来之不易的转变。
吃完饭,刘井头爷俩走了。
堂屋里一片狼藉。
卧室里,两口子倒在床上,醉哼哼的亲热起来。
小凯不在家,他们比过去要放肆的多。
“哈哈……”许海兰突然笑了起来,让陆文胜很是莫名其妙,主要是很破坏气氛。
“你笑啥啊,咋了,弄到你痒痒肉了?”
“没有。”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你刚才在饭桌上说,你活了几十年这话,笑死个人,你也就活了二十多年好吧,还几十年,说的好像你七老八十了一样。”许海兰扭捏着,故意不配合丈夫,好让他更来劲。
“啊,我说过这话吗?”陆文胜装傻。
确实算是七老八十了呢。
只是这副身体,还是二十郎当岁正血气方刚的时候。
陆文胜提剑上马。
“什么七老八十啊,我看你是嫌弃我不够猛是吧,今天我非让你好好瞧瞧不可!……”
借着酒力,热血奔腾。
两个人尽情地释放着天性,一时间,天地之间,虎啸龙吟、气象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