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火车站。
一辆绿皮车拉着响亮的汽笛进了站台,在站台上等候上车、接站的人们便躁动起来。
许海兰牵着小凯,朝列车上的玻璃窗挨个张望寻找。
“妈,我想回去了。”
小凯被人撞来撞去,一生气便甩开母亲的手,发起了脾气。
本来这个周末可以在家好好地把一个新游戏玩通关的,谁知道老家来了亲戚,还非要他也跟着来接站,想想都要烦死了。
“废什么话,你奶奶、大姑、小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来亲自接她们能行吗,别给我拉着一张脸,显得没妈教你讲礼貌似得。”许海兰一边留意着从列车上下来的人,一边大声训斥道。
见小凯被吓到,她语气温和了些,“好久都没见你奶奶的面了,你难道就不想她?”
“切,有什么好想的……”小凯嘟囔了一句。
“这么多人,她们几个可别再走丢了。”许海兰半天没找见人,不免心急,担心了起来。
陆文荣一手牵着老太太,一手抓着妹妹,在人群中往前挤。
三人向没头苍蝇似得,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也不知道老二来了没有,这么多人,咱们上哪里去找他啊?”
“不是你早上跟文胜说清楚是那趟车,什么时间到没有,可别弄岔了。”陆文凤怀疑是大姐不靠谱。
“哎呀说清楚了的。”陆文荣急得满头大汗。
临走前,陆文荣给陆文胜挂了电话,要他来火车站来接,陆文胜问都没问就应允了,他压根没告诉她,自己其实不在家,正在京城办事。
从火车车窗上翻上翻下的人渐渐地少了,没一会儿,汽笛再次拉响,火车缓缓动了起来。
许海兰拉着小凯,在站台上转了一大圈,就是没有看见她们三个。
小凯热的小背心都湿透了,见站台上有卖冰棍的,不由分说,径直跑了过去。
“哎……”
许海兰刚要喊叫小凯,却顺着小凯跑动的方向发现了老太太她们,激动地挥手大叫起来,“娘,她大姑、她小姑,这边!我在这里!”
几个人终于汇合了。
小凯嘴巴里咬着一个冰棍,两手各拿两支冰棍,走了回来。
五个人吃着冰棍,往站外走去。
汽车驶出火车站,很快就上了长江大桥。
“娘,你们这次来,就多住一阵子,既然来旅游,那就把江城玩个够,像什么长江大桥啊、黄鹤楼啊,晴川阁、古琴台啥的啊,到时候我带你们都去转转。你们瞧,那前面就是黄鹤楼了!”许海兰望着远处高耸的黄鹤楼说道。
大桥上车来车往,还有驻足看风景的人。
桥下开阔无垠的江面上飘荡着一只只小船,两岸绿荫环绕,气象万千,江面凉风吹进车里,令人心旷神怡。
“哎呀,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可算看到了真正的长江大桥,赶明我也跟老头子一样,死而无憾了。”老太太喟然感叹道。
“娘,瞧你说的啥话,您老人家长命百岁,日子还长着呢。”陆文凤嗔怪道,看着车窗外的风光,脸上露出久违的舒展。
农村人只顾着为生活奔忙,从来不敢奢望能停下来享受,这片刻的舒畅暂时冲散了她压在心头的男人、孩子、鸡鸭、牲口。
“我这跟他爸也是太忙了,实在抽不出空来,本来我是打算把娘给接省城来玩的,就是一直没时间,就这我跟他爸还三天两头的不着家,这不,他爸又去京城了,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许海兰生怕两个姑子在心里埋怨自己,主动说了一通。
“啥,文胜不在家?”陆文荣本就无心看风景,一听这话,甚至有些急了,“不是,早上打电话,他也没说啊。”
“估计你也没问吧。”许海兰笑了笑。
早上,陆文胜打电话回来,让她待会去火车站接婆家人。
“这不年不节的,她们咋想着这个时候来旅游啊。哎,要说我这段时间还忙,真是难的抽时间招呼。”
“啥来旅游啊,那就是个幌子,这不明摆着他大姑就是为了小春的事来的嘛!她还不是想着人多好逼我的宫。”陆文胜在电话里抱怨。
“要我说,不行你就依了她们吧,小春既然想留在省城,那就留呗,至于他往后能发展的好不好,就全看他自己本事了。”许海兰开解道,虽说明白丈夫的心意,可这种事很难向见识短浅的陆文荣一家解释。
“到时候再看吧。”陆文胜打了退堂鼓,但也不想把话说死,想着等回来要是能向老太太和陆文荣她们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或许能让她们接受自己的安排也说不准。
片刻后,他突然在电话里说道:“媳妇儿,在我没回去之前,你一定要看好他大姑,千万不要让她自己自作主张,到处乱找关系。”
“放心吧,她一个县城来的,在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能找谁啊。”
上次小春会警校以后,自己先去找了负责毕业生分配的人,擅自打出陆文胜的幌子,让别人为他通融,分配时想要留在省城。
可负责人是个老油条,压根就没搭理他。
“陆文胜?哦,江城最牛逼的企业家是吧,可他再牛逼也管不到我这来,毕业分配的事,我只听上级领导的,你懂吗,小伙子?”
警校里行不通,二舅指望不上,小春只好使劲浑身解数,到处去打听有路子的人。
“他舅妈,文胜是不是故意躲我的啊,怎么我一来,他就出远门了。”陆文荣恨恨地说道,陆文胜要是故意躲着自己,那不是纯纯的羞辱吗。
“你看你想啥呢,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两个工作都忙的很,尤其他爸,不是在公司加班,就是在外地出差,一个星期家都回不了几趟,不信你可以问小凯,问咱家的保姆。”
许海兰说完,继续装傻道,
“他不在怕啥啊,出去玩由我带你们就行了,这回来,包你们吃好玩好!”
“娘,他大姑,他小姨,这边!”许海兰挤在下车的人潮之中,朝傻站在列车门口站台上的三人呼喊道。